遲鐵很久很久都沒言語。


    再開口時,就像是嗓子都被扯碎乎似的笑了一聲兒。


    他堅硬漆黑的眼睫一抖,一滴滾燙酸楚又甜蜜的淚終是落下。


    隨後張開堅實臂膀,顫栗著將她摟進懷。


    深埋在她柔軟的、暖烘烘的頸窩裏說:“姚老板腦瓜這老好使還能算錯。”


    “可不是咱仨,”


    “是咱們四個才對。”


    “誒還真是。”姚海棠回擁住他,卻很快輕鬆又爽辣地說:“不礙的,早讓娃清楚這一點挺好。”


    她偏頭親他,在他唇間賊笑,“娃遲早得明白,他在咱倆的愛情裏隻是個意外。”


    “跟你,他永遠爭不了寵。”


    遲鐵嗯了一聲,對這一點全無懷疑。


    片刻後他略加思索,又添了句,“算不算的對其實也不礙的,”


    “我估摸著以後準還得有‘意外’。”


    他盯著她含著春水似的濃豔雙眸,喟歎著吻住她,“我家姚老板可是奸商。”


    “免費賣苦大力的咋也得多整幾個。”


    “行,行。”姚海棠動情地踮起腳,細白柔韌的手臂纏繞在他脖頸上,“整。”


    “先把肚兒裏這生完,要是體驗不錯... ...咱馬上就整。”


    後來,倆人就站在院子裏黏黏糊糊地親了老半天。


    親到姚海棠的眼也紅起來,


    並深覺假如再這麽親下去,故地重遊、回味往昔的計劃指定得暫時擱置,才終於極不舍地主動退開。


    她唇上的紅比凝脂般的雙頰更甚,翹起眼尾賊誠懇地建議,“咱還是先進家吧。”


    “要不還沒等參觀你小時候光溜兒過的地方,我就想現在讓你立馬光溜兒了。”


    遲鐵一愣,牽住她嘶聲笑著往裏走,微微頷首道:“成。”


    “那先去我那屋。”


    他一指右邊可小可破的土胚房,說:“我就是擱這裏出生的。”


    “誒呀媽。”姚海棠忍不住撒開遲鐵的手,跑到窗口扒著往裏瞅,“哪兒啊,擱哪兒生的。”


    遲鐵無聲牽唇,步伐也快了些。


    走過去與她並肩而立,又重新裹住她的小手兒。


    他往門口拽拽她,“你擱這兒瞅個啥勁,進去瞅。”


    “隻有大門鎖了,這裏頭的屋子都沒有鎖——”


    遲鐵後話想說,是原先住的時候就根本沒弄鎖,門栓也沒弄。


    怎想牽著姚海棠一推門,底下突然哐啷響了一聲。


    遲鐵一愣,垂眼望去,卻見這門上赫然掛著把生鏽的大鎖頭。


    他眸色頓時凝深,眼底透出幾分諷刺。


    姚海棠瞅出他反應不對,問:“咋了?”


    “這鎖是有啥故事麽?”


    遲鐵回,“是我媽嫁妝箱子上的鎖。”


    “鐵匠是拿這個鎖,特地把這屋兒鎖起來了。”


    言罷,遲鐵隻用左手細細地摸了摸那把生鏽的老鎖。


    同時拿眼往四下溜,像是在找啥東西。


    姚海棠啊了一聲,突然亢奮,“我知道我知道,”


    “這橋段我熟!”


    她抬手就從鬢邊摘下個鐵絲兒做的卡子,給遲鐵一遞。


    遲鐵接過卡子,稍微怔愣一會兒,


    隨後哭笑不得地去捅鎖芯兒,他問她,“姚海棠,你跟我實話實說,擱人屁股後頭跟著到人家要水這招兒你是不是總用?”


    “我不是頭一個,對麽。”


    姚海棠納悶兒,“這跟卡子開鎖有啥關係?”


    遲鐵垂著眼,瞅著挺輕鬆,“我這不尋思麽,萬許要是有不叫你進門的,你是不是就用這招兒硬進。”


    姚海棠:“... ...我在你心裏到底是啥人,鐵哥。”


    遲鐵扭臉兒看她,冷肅而篤定,“看上了就必須得拿下。”


    姚海棠:“... ...你這把我說的,好像是隨隨便便就能看上誰似的。”


    遲鐵終於糾正,“我的錯兒,說錯了。”


    他哢噠一聲打開鎖,推開吱嘎作響的小木門,“你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看上誰。”


    “你是隨隨便便、就能把我拿下。”


    姚海棠嘖嘖,又要撒開他的手,“我不跟你貧了,沒工夫。”


    “我得看看你光溜兒著出來的地方。”


    遲鐵手上一用勁,“不許。”


    “... ...啊?”姚海棠無奈,“做啥啊,我真沒扒瞎,我真沒輕易瞧上誰對誰下手,你又不是不清楚我是啥人。”


    “不是,”遲鐵定定地看著她,冷冽深眸中隱約透出幾分依賴,“別撒開我。”


    “成麽?”


    他坦誠又懇求似地啞嗓道:“就拉著手兒看,這麽看,我才能看見這地方兒的好、看不見不好。”


    姚海棠一愣,卻恍然笑開。


    緊緊他已經滲出汗的粗糙大掌,“不用的,遲鐵。”


    “好和不好,那都是你的過去。”


    “不用刻意裝看不見、想不起。”


    她高高抬起另外一隻手,去撫觸他不自覺蹙起的濃黑眉心,“你拉著我的時候隻要想,往後都會有我。”


    “我和你,無論經曆啥都是好兒,就成了。”


    “成。”姚老板的乖小狗遲鐵再次登場,很正經地點頭,又強調,“那你還是得拉著我才行。”


    “嗯嗯嗯。”姚海棠心窩兒裏軟得要命,不忍手向下掐他臉,“咋這招人稀罕?”


    遲鐵眸底灼熱,“因為稀罕姚老板。”


    “誒誒誒,”姚海棠轉身,拉著他往那小土炕走,“不許勾我了嗷,別逼我在你光溜兒著出來過的地方,讓你現在就光溜兒。”


    “... ...”正說著話,她冷不丁地沉默。


    他很懂她,沒立刻接話。


    過會兒她問:“真是擱這兒生出來的?”


    “... ...就這麽個小破炕啊。”


    遲鐵嗯了一聲。


    “... ...嗐,想好了不能在你眼前難受的。”姚海棠也不顧炕上積著厚厚的灰,往上頭一坐。


    垂著細密眼睫訥訥道:“但我還是難受,憋屈。”


    “想想咱媽這一輩子怪苦的... ...嘶。”


    姚海棠仰頭兒,一點兒沒遮掩恨意,


    氣得直咬牙,“這麽想著,我現在賊想把那些販子下了油鍋先炸一遍,然後扔進糞坑再泡上九九八十一天。”


    “啊,不對。”她又補充道:“還有鐵匠,一起吧。”


    “全都混不是東西的,一起去吃大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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