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海棠拍拍他,仿若無聲的安撫,“單子呢?交錢了沒,我帶錢了。”


    她想著遲鐵肯定挺趕嘍的,估摸沒帶多少錢。


    果不其然,遲鐵眸色深凝地看著她沉默了一會兒,遂無奈笑道,“可能還真得麻煩姚老板。”


    “怎麽個事兒啊鐵哥,故意煩人?”姚海棠擰他耳朵,板起小臉兒顯得特冷豔,“我要跟你吵架了啊。”


    遲鐵悶聲笑,“錯了,姚老板。”


    “給點兒麵兒。”


    姚海棠眯縫著眼哼哼,“回頭我再收拾你,先去繳費。”


    “你乖乖等我哈,不許瞎跑。”


    “嗯。不瞎跑。”遲鐵幽深視線一直追著她的背影,直到她走出病房大門。


    他回身望向窗外,聽著樹上蟬鳴,心中的不安卻逐漸煙消雲散。


    看到李瑛晃晃悠悠差點栽倒的樣子,遲鐵幾乎是瞬間眼花耳鳴。


    那雙懸在半空中的腳帶著深濃的黑霧驀地闖入腦海。


    隨後,他又想起梁子留下的那個日記本兒,想起那張稚嫩又樸實的臉。


    所有的所有,糾葛糅雜在一起,化作咋扥都扥不開的麻繩團兒,讓他直至抵達醫院、陪著李瑛打上吊瓶以後,都很久很久未能緩過神來。


    可就在剛才看到姚海棠的那一秒。


    他突然就覺得從裏到外都變輕了。


    姚海棠回來的時候手上拿著交費的收據,還提了點兒吃的喝的。


    她給自己跟遲鐵買的盒飯,給李瑛買的是清粥小菜,還有倆鹹鴨蛋。


    遲鐵隻側耳聽見動靜,便起身去迎她。


    單手將她手裏所有的東西全接過去,另一隻手牽住她。


    他帶她走到靠著病床的窗台,把兩份盒飯放在上頭,“咱倆站這兒吃。”


    說完,他撒開她的手,將給李瑛準備的吃的喝的放到了她頭頂的那個小櫃兒上。


    轉而返回來。


    姚海棠一邊解盒飯外麵的袋子,一邊叼著雙一次性筷子,迅速抬手“啪”地一聲分開。


    遲鐵走過來的時候剛好瞧見這一幕,當即伸手攔她,奈何還是晚了一步。


    “嘶。”


    筷子上的毛邊兒把姚海棠上唇剌破個小口兒,冒出滴血珠。


    遲鐵濃黑眉心刹那間便蹙緊,語氣也變得粗重冷肅,“竟瞎鬧。”


    “我瞅瞅。”


    他炙熱的大掌一左一右地捧住她的臉,對著落日餘暉細細地看。


    “誒呀沒事兒,”姚海棠伸舌頭舔了一口,嬉皮笑臉的,“不就破個口兒嘛。”


    “甭苦大仇深的。”


    遲鐵不吭聲了,那雙深暗狹長的眼就定定地看著她。


    姚海棠很快便投降,“錯了錯了,趕明兒不這樣兒了。”


    他隱約歎息,拿起另一雙筷子分開,跟姚海棠手裏的那雙交換,“用我這個。”


    “你那扯的不齊,別又剌著。”


    “嘿嘿。”姚海棠接過他給的那雙筷子,仰著白生生的小臉兒衝他樂。


    倆人就站在窗台邊上,安安靜靜地把盒飯吃了。


    姚海棠也不挑食,就是還是習慣吃的很快。


    遲鐵期間發現了這一點,想了想說:“咱倆都是這個毛病,往後得改。”


    “吃慢點兒。”


    “嗯,”姚海棠很認真地點頭,“此言有理。”


    “不光是吃飯,啥都得慢點兒,甭著急。”


    遲鐵動作滯住,咽下口中飯菜往後睨了一眼。


    隨後驀地俯身湊近,嘶啞著嗓子嗯了一聲,“我也覺得有理。”


    “是得慢點兒。”


    姚海棠一愣,側眸看向他。


    眯起眼兒笑得很賊,“你甭想跟我這兒偷換概念啊。”


    “吃飯可以慢,”


    言至此處,她更輕地繼續道:“但吃你不可以。”


    遲鐵恍然笑開,“姚老板真靈,蒙不過你。”


    他見她小嘴兒泛著油光,心想這菜是有點兒膩得慌。


    下意識地要伸手給她抹,卻又在空中頓住,“一會兒吃完我帶你洗去吧。”


    “我手太髒。”


    “行,”


    姚海棠少見答應的爽快,埋頭又塞了一口飯,“順便把我剛才破那地兒也給我‘洗洗’。”


    她嚼著土豆絲兒,嘎吱嘎吱的。


    扭臉兒衝他擠咕眼兒,“你給~我~洗~”


    “不能~用~水~”


    遲鐵這一口大米粒子全卡嗓子眼兒裏了,嘴一下就死死閉住。


    姚海棠嗨呀了一聲,擰開買來的汽水兒趕緊遞給他,搖頭歎息道,“瞅給你嚇的。”


    “我這不就是逗逗你嗎?”


    “我是那種在醫院還會對你這樣那樣的人嗎?嗯?”


    遲鐵接過汽水兒,還不敢喝的太快。


    怕那米粒子再給頂回來。


    他一邊喝一邊用一種微妙的眼神看向姚海棠。


    雖然啥都沒說,眼裏卻明顯寫了倆字兒:你是。


    接下來遲鐵那飯吃的那叫一個難受。


    邊吃邊在心裏控製不住地尋思,萬許一會兒水房恰好就沒人咋整。


    沒人的地方兒對於他家姚老板來說誘惑力太大了,他實在是不信她能忍住。


    結果等吃完飯倆人到了水房,裏麵還真就沒人——


    但姚海棠卻洗完手跟嘴就要轉身離開的時候,


    遲鐵也不知道自己是被鬼催了還是咋的,竟還沒來得及想就猛然伸手一把攥住了她。


    “誒呀,本來就沒多大個口兒,不用看了啊。”姚海棠背對著他憋笑,語氣輕悠悠的。


    遲鐵啞然,老半天才嘶聲擠出來句,“轉過來我看看。”


    姚海棠悄悄彎起眼眸,“真沒事兒,不使勁嘬就沒事兒。”


    遲鐵語氣深沉又嚴謹,“你說了算麽。”


    姚海棠終於不忍泄出黏糊糊的笑意,拐著彎兒似的,“我看你再跟我裝?”


    遲鐵麵無表情,“想你了。”


    “轉過來。”


    “聽話,姚海棠。”


    姚海棠心尖兒被狠狠掐了一把,又疼又麻。


    他每一句話都透著隻有她能聽出的酸澀和不安,與她料想的一樣。


    他咋會不怕呢。


    她垂下眸想想,不疾不徐地說:“咱倆先回去扒頭兒再看一眼李嬸兒,確定下吊瓶裏液還剩的多不多。”


    “順便麻煩值班兒的護士給盯會兒。”


    “然後,你跟我下樓去抽根兒煙。”


    “嗯,”他牢牢地裹住她的小手兒,掌心滾燙潮濕,拉著她徑直往水房外頭走,“我陪姚老板一根兒。”


    “咱倆抽煙也得慢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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