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富貴雙眼驀然瞪大,如同被這句話生生劈開了似的。


    他從來沒聽過這樣的話。


    無論是在老家那屁大點兒的地方,還是在外做工。


    盡管他也見過許多有錢人,還有那種很有文化的大學生。


    他也沒聽過這樣的話。


    他嘴皮子打著哆嗦,淚水終是忍不住淌下。


    麵前的這個人不光是誇了他妹子,也好像救了他。


    他一邊覺得,捆著心的那道鎖鏈好像沒那麽緊了,一邊又忍不住罵自己。


    到頭兒來,還是想聽別人勸,好讓他能放過自己。


    姚海棠看穿姚富貴的糾結,不喜不悲地道:“按理說我是個局外人,其實也沒有說話或是評論的資格。”


    “但我承接了她的記憶,所以我想有些話我還是應該替她說。”


    姚富貴沒想到這個。


    他喉嚨傳出哽咽聲,焦急點頭,定定地看著姚海棠不敢錯眼兒,生怕自己會聽漏啥。


    隨後,姚海棠便道:“她怪你,怨你。”


    “卻唯獨不恨你。”


    “因為她明白你的日子也沒比她好過到哪兒去。”


    “誰都是倆腳陷在泥巴地裏,也就甭提誰必須得拉誰一下、拽誰一把了。”


    言罷,姚海棠忽然笑開。


    輕聲道:“你看,姚海棠她是不是個賊溫柔的姑娘啊。”


    姚富貴生生愣了大半刻。


    忽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就像是一個沒出生多久的孩子一樣,毫無顧忌地扯著嗓子嚎啕大哭。


    姚海棠就坐在他對麵靜靜地看著,也沒再出言打擾他。


    直到後來,姚富貴就開始一邊哭一邊啪啪地抽自己嘴巴子。


    他都哭岔音兒了,罵道:“怎麽不讓我死了呢,讓我換我妹子。”


    “我欠她一條命,姚平誌殺了她,我也是幫凶。”


    “就該我給她償命的。”


    “就該是我死的。”


    話說到現在,該傳達的都傳達了。


    剩下的,隻得交給他自己去消化。


    她隻是個局外人,也就隻能管到這兒了。


    姚海棠起身要走,姚富貴忽然開口喊她:“海棠!”


    這兩個字無助又淒切,像是在透過她喊另外一個人。


    姚海棠側眸,姚富貴卻閉上眼。


    仿佛隻有這樣,看不到那個生生變了一個人的姚海棠,他才能騙自己,這還是他的妹子。


    姚富貴閉眼低頭,手死死攥著上衣下擺。


    懇求般地問:“海棠。”


    “能再叫我一回哥嗎?”


    “... ...”姚海棠微愣,隨後定了定心神。


    尋著回憶,她語氣忽而變得稚嫩又軟弱,她啟唇道:“哥。”


    “好好活著吧。”


    言罷。


    她聽著姚富貴更加崩潰的哭聲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陽光直直地迎麵照來,姚海棠恍然閉上眼。


    再睜開時,那刺眼的光被男人粗糙黝黑的寬大手掌盡數擋住。


    他看著她,語氣還是那樣冷冽、不起波瀾。


    “適應一會兒。”


    “屋裏暗,傷眼。”


    姚海棠不知道為啥,明明光已經被他遮住了,眼眶卻頓時酸脹。


    她聽著裏麵姚富貴還未停止的淒慘哭聲,忽然覺得心頭燒起一團烈火。


    她覺得自己是幸運的,是應該懂得知足的。


    她出生在一個女性力量更強大的時代,出生在一個可能性更多的時代。


    縱使有艱難,但也要比眼下這個時代更容易搏個出路。


    她的腦子裏沒有被那陳舊又惡臭的裹腳布層層纏住,才足以令她有勇氣自己選擇想要的活法兒。


    姚海棠揮開遲鐵的手,輕聲道了句抱歉。


    隨後筆直且氣勢洶洶地走向曹震。


    曹震直接傻眼,嘴裏叼著的煙都掉地上了。


    也不明白姚老板咋進去一會兒出來就變得臉色這麽難看了,就跟要殺人似的——


    曹震還不合時宜地想。


    不愧是遲哥的姚老板。


    還真有點兒隨呢。


    “曹所兒,”姚海棠站定。


    曹震一哆嗦,“咋... ...咋了姚老板。”


    “那狗b呢。”姚海棠勾唇笑。


    妖冶雙眸間寒光乍現。


    曹震咽了口唾沫,“姚平誌在後院兒,級別不同關的地方兒不一樣。”


    “能去嗎。”姚海棠還在笑。


    曹震卻忍不住心想,奶奶您別笑了。


    笑得我發毛。


    就你這樣兒我敢說不能麽。


    曹震顫顫巍巍地看了不遠處的遲鐵一眼,用眼神詢問加求助。


    遲鐵毫不猶豫地點頭,然後指了指後院的位置。


    曹震趕緊啊了一聲,“能去,但還是讓遲哥跟你去吧。”


    其實這麽多人盯著是沒啥事兒的。


    再者說後院兒關著的,那都是戴著手銬腳鐐的。


    姚海棠點點頭,連等遲鐵的餘裕都沒有。


    曹震一瞅這個架勢趕緊招手兒:“遲哥遲哥,你快盯著點兒你家姚老板呐!”


    “她別一會兒再把這兒炸嘍!”


    遲鐵心裏有數兒,遞曹震個眼神兒後就抓緊邁開大步跟上姚海棠。


    姚海棠順著方向走到後院兒。


    有了曹震的首肯,看管後院兒的保衛處同誌把門打開。


    姚海棠進去逮著個人就問:“姚平誌擱哪兒呢?”


    那同誌五大三粗,愣了一下後答:“茅房拉屎呢。”


    姚海棠:“哪兒是茅房?”


    同誌指了指。


    姚海棠笑道:“多謝了,同誌。”


    本就因這位女同誌過於美豔而呆滯的同誌又是一陣恍神,等再回過神卻見一位人高馬大,周身氣場冷冽森寒的男人緊跟其後。


    瞬間後頸生風,不敢再看。


    他回到自己的崗位,重新站得筆直。


    姚海棠走到茅房的時候,收糞水的大爺正在那兒皺著一張老臉準備把糞桶提到車上。


    姚海棠一看半露天的旱廁,聽著裏麵如同便秘般的嗯嗯聲,瞬間便聽出是姚平誌。


    她飛速奔向大爺,嚇得大爺接連退了幾步,還以為是哪個神經病呢。


    畢竟這麽漂亮個閨女... ...


    怎就咋看咋像想搶他手裏的大糞呢?


    不可能吧。


    肯定是他眼花了。


    再看看。


    怎料還沒等大爺再定睛細看呢,這位笑靨如花,長相絕美的年輕姑娘便彎著眉眼滿臉客氣地跑來了。


    她邊掏兜兒邊問:“大爺,麻煩問問這茅廁平時是您收拾嗎?”


    “啊... ...”大爺一愣,下意識點頭,如實道:“是啊。”


    “好嘞大爺。”


    姚海棠掏出一張大團結,直接給大爺塞上衣口袋裏了。


    大爺瞬間化作雕像,磕磕巴巴道:“誒呀媽呀閨女,你這是做,做啥嘞!”


    “保潔費。”


    “另外的。”姚海棠笑得明豔又狡黠,言罷便迅速搶過大爺手中的糞水桶,咬緊牙關順著旱廁後牆往裏一潑!


    “嘩啦——”


    “我艸!!!”


    “艸!!!!”


    姚平誌殺豬般的喊聲瞬間響起,“我艸他媽的,誰他娘的往老子腦瓜頂潑糞!!!”


    “姚平誌!注意態度!”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俏寡婦一笑,退伍硬漢磚都搬冒煙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一壺大花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一壺大花酒並收藏俏寡婦一笑,退伍硬漢磚都搬冒煙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