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海棠就遠遠的站在地裏看著,雖然沒聽清遲鐵具體說的什麽,但隻看他們的表情和行動就知道——


    明顯是怕他了。


    不光怕,還馬上就乖乖聽話。


    姚海棠眯縫著眼笑,心想:


    行,找的這頭兒管用嗷。


    王忠漢走到地裏,見姚海棠虛麽著眼兒樂著看他,賊皮地衝著姚海棠擠咕擠咕眉毛,然後指了指遲鐵,豎起個大拇指。


    意思是我鐵哥真行。


    瞅給這幫貨嚇得。


    姚海棠吊起眉梢兒笑意更深。


    那不必須的麽,畢竟是你姐我看上的。


    遲鐵就帶頭兒到地裏,幾句話的功夫就把這幫人負責的區域給安排了。


    他話少,但都是有用的。


    誰該管什麽,做什麽,交代得清晰明了。


    包含最後的垃圾處理工作都安排了。


    姚海棠從始至終就安安靜靜地看著,末了兒見他交代完以後朝著自己走過來,心底卻莫名生出一個念頭:怎麽就感覺有點兒屈才了呢。


    “不錯啊遲同誌。”


    姚海棠露著潔白貝齒衝他笑著點頭兒。


    遲鐵抿了抿唇,“你甭總拿我找樂兒。”


    “誰拿你找樂兒了?”


    姚海棠豔生生的眼眸瞪圓,“我這分明是真情實感的讚揚。”


    “... ...”


    遲鐵知道自己拗不過她,幹脆放棄。


    他想了想說:“我把他們安排完了,你陰涼兒地方盯著就得了。”


    “我得出去一趟。”


    言罷,遲鐵便轉身,


    “中午就回來。”


    “你出去做啥?”


    姚海棠眨巴眨巴眼兒一時沒反應過來。


    遲鐵腳步微頓,略側過身子睨了她一眼。


    這一眼隱約糅雜著淺淡又無奈的笑意,啞嗓道:“出去找人給你蓋房。”


    “誒你等會兒,”姚海棠稍愣,隨後迅速去樹底下裝了一罐頭瓶子的綠豆湯。


    她捧著回來遞給他。


    “天兒熱,你帶著吧。”


    姚海棠小摸樣兒賊得意地說:“遲同誌,我可告訴你嗷,這綠豆湯你喝過以後就明白了,滿世界都找不著第二個味兒。”


    “... ...行。”


    遲鐵婉拒的話噎了回去,也不知道是因為想起了花卷兒還是昨晚上的蒜蓉生蠔。


    反正他是下意識地就接過來了。


    老大個罐頭瓶子擱姚海棠那兒就得捧著,到他這兒就直接單手掌握。


    拿上綠豆湯以後,遲鐵便轉身離開。


    -


    遲鐵出來的這一路上都耷拉著眼皮子瞅著那罐子綠豆湯。


    然後看著這綠豆湯,尋思著姚海棠。


    他覺得姚海棠挺有意思。


    你說她有想法兒,想到啥就去做啥吧,可她後麵的事兒又好像都沒想好。


    像是動了念頭就得幹,至於幹成什麽樣兒就幹著看。


    以遲鐵的觀念來看,的確不夠嚴謹。


    可你要說她就跟鬧著玩兒似的,也不像。


    看她那眼神兒就不像。


    她眼神兒從不動搖,無論是笑得多貧的時候都透著股堅韌的勁頭兒。


    遲鐵見過許多擁有強烈意識的人,所以他很清楚——


    姚海棠也是那種人。


    她的身體裏就像是有一根屹立不倒的芯子,堅固頑強地牢牢撐著。


    所以遲鐵才怕她。


    他現在怕她對於任何事兒都是表麵鬧著玩兒,實際不留退路。


    可他也沒有退路。


    他這輩子都注定要這麽沉甸甸的過,暫且不提能過到啥時候兒。


    她那麽輕、那麽自由。


    真要是跟他摽上了... ...遲早也得被他墜著往下帶。


    遲鐵不自覺地便想起一位故友。


    他們最後離別的時候,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遲鐵這輩子都不會忘。


    那是一種想救他,卻又害怕被他的晦暗與沉重吞噬、拖累,充滿著恐慌和愧疚的眼神。


    想到這兒,遲鐵難耐地閉了閉眸。


    他不想在姚海棠身上看到這種眼神兒。


    就是不想。


    順著曲折小路,遲鐵轉悠了一圈兒平日散工們習慣趴活兒聚集的地點。


    轉悠到商業街附近的時候,他才看見那個要找的人。


    遲鐵與他對上眼兒了,便招了招手。


    那人瞬間哈哈一笑:“誒,啞巴。”


    遲鐵微微頷首,隨後走過去。


    到他跟前兒廢話也沒說,直接道:“攢個活兒,”


    “蓋房。”


    董方正純是個酒蒙子,就是出來也得拎著個小二鍋頭。


    且他向來葷素不忌,想說啥說啥,這一聽遲鐵找他幹活兒呢瞬間就咧開嘴樂。


    “呦,給你家女妖精蓋房?”


    “... ...老董。”


    遲鐵眸色一暗,下頜都繃緊了,顯然不悅。


    董方正是老油子了,自然也知道對於遲鐵來說玩笑是要有個度。


    “得得得,”董方正晃蕩晃蕩酒瓶,仰脖兒灌下最後一口。


    起身問他:“是她在村兒裏收的那塊兒地是吧?”


    遲鐵:“知道?”


    董方正:“那能不知道麽,村長都笑屁了,那塊地是人主家兒托給他的,擱他手裏都要長毛兒了。”


    “... ...誒,你手裏是啥。”


    董方正剛才那口酒灌的有點兒急,嗓子眼兒裏有點不順溜。


    他這一打眼就瞧見遲鐵手裏那罐頭瓶子了。


    就沒見過這麽透亮的綠豆湯,看著就解渴。


    喝完了嗓子肯定舒服。


    董方正一笑,齜著不齊的牙就要伸手搶:“謔,還涼的吧,給我喝口?”


    “... ...”


    遲鐵眸光一閃,也不知咋想的——


    他直接擰開罐頭瓶子,送嘴邊兒就是一通灌。


    咕咚咕咚的,這凶猛粗魯的架勢硬是把董方正給看傻眼了。


    董方正訥訥道:“... ...你丫兒還挺護食的麽。”


    “以前咋沒發現呢。”


    遲鐵後頸微熱,麵無表情地扽著背心領子一擦嘴。


    “就是渴了。”


    董方正切了好長一聲:“你跟我放狗臭屁吧,肯定是你們家那... ...”


    “那姚老板給你帶的吧?”


    遲鐵不吭聲了。


    但也沒有剛才那種透著戾氣跟威脅的眼神了。


    “呦,合著剛才就是因為個稱呼唄?咋,不樂意聽?”


    遲鐵神色漠然:“定金多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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