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早在入宮前幾天,元沉月就特意讓英兒去采一些薄荷上花粉來,又弄來新鮮桂花,把花粉都撒在桂花上裝進荷包裏。


    荷包外麵也薄薄的沾了一層花粉,薄荷提神醒腦,在依然炎熱的白天,也十分好用。


    她是讓英兒在劉貴妃提起想讓她做側妃之時,就拿過來狠狠地吸了一口。


    “小姐,你這麽做太危險了,差點命都沒了。”


    英兒還在為她家小姐的不要命,摸不著頭腦。


    “我昨天可是差點嚇死了,小姐,你不想嫁給二皇子嗎?那可是二皇子啊!”


    元沉月臉色還是蒼白,人卻是精神了很多,這一次,她不得不冒險,才不想順了那些人的意。


    前世就是劉貴妃提了一句,雖然皇帝也隻是點個頭,雖沒有下旨,可那時人們已經內心認定是榮弗的人了。


    “英兒,就算嫁給普通人,能過一世安穩的日子,比起那些勾心鬥角的榮華富貴可珍貴多了。”


    元沉月沒想到自己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但確實能得遇良人,安穩一生也好。


    “小姐,你可是嫡女啊,將來也是要嫁給富貴之家的。那些也都不是普通人,也會納妾,那種日子豈是你想安穩就能安穩的?”


    元沉月看著侃侃而談的英兒,眼裏看不出平時的單純稚氣,這一刻,通透起來。


    “英兒,你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真是不簡單。”


    元沉月感慨的笑笑。


    “小姐別看我小,我知道的可比小姐多。我覺得小姐最近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就比如你突然讓我去。”


    還不等英兒說完,元沉月猛的又咳了起來。


    英兒著急的扶著她:“小姐,又怎麽了?”


    “你這小蹄子,讓你伺候小姐都伺候不好。”


    花嬤嬤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進來了,元沉月在聽到英兒要說出春囍堂的事,猛然截住了話。


    “無妨。”


    元沉月又恢複虛弱的模樣。


    英兒端過藥,輕輕的吹了吹,那藥散發的苦味差點沒把元沉月熏暈過去。


    她一向怕吃藥,現在隻好忍住惡心一點點的喝下去。


    那藥的味道,讓她想起前世被李氏等人逼著喂下去的那碗墮胎藥,一樣的苦,不一樣是李氏那碗藥,要了她的孩子,也要走了她一半的命。


    元沉月喝完藥,躺下就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中還聽見花嬤嬤在訓斥英兒。


    “小姐的哮症在四歲時犯過,自從找老神醫看過,六歲後就再也沒犯過,平日裏也細心養護著,說是不會再犯病的。你說,你是怎麽服侍的,你知不知這次在宮裏突然犯病,可毀了夫人多少心血。”


    “怎麽好端端,早不犯晚不犯的,偏偏在那種場合就犯了,都是你這小蹄子,不好好伺候,定是偷奸耍滑去了,你看我怎麽收拾你。”


    然後好像是英兒哭了,還有花嬤嬤咒罵的聲音,最後什麽沒聽見,睡過去了。


    睡夢中,一雙大手輕輕的放在自己的手背上,輕輕摩挲著,又好像在說著什麽,斷斷續續隻聽到“何苦”“珍重自己”之類的話,又感覺那隻手撫上了自己的臉,而後拂過頭發,最後在耳邊清晰的說了一句“我會保護你的。”


    元沉月睡了很久,醒來後已是深夜,紗窗外吹進的風,帶著秋天的氣息,有絲涼意。


    她輕輕喚了句:“英兒。”


    一個嗓子有點啞的聲音,在床邊腳下響起,“在這,小姐。”


    中秋過後就是重陽了,在這段時間裏,元沉月每天喝藥,漸漸的好轉起來,臉色也恢複往日模樣。


    到了九月起,元沉月開始每日早上如常往李氏處請安。


    這天,她起了個早,收拾梳妝,對著鏡子瞧,臉色好到不用擦胭脂都能泛著紅暈,感歎太醫不愧是國醫。


    元沉月今日穿了一身淺紫色繡海棠花的石榴裙,梳著少女的發髻,插上一隻帶流蘇的雙蝶纏絲簪。


    一到那裏,大半個月不見的元家姐妹都已坐在堂屋裏。


    剛踏進門,元映月又開始冷嘲熱。


    “三姐來了,可得仔細了,別又一不小心犯病,給父親丟人。”


    元沉月坐下,不搭理她的話。


    隻和一旁的元臻月,元星月,打起招呼,閑聊了幾句近況。


    三個人你說我笑的說著話,元映月被晾在了一旁,不由得惱羞成怒。


    “三姐姐,你知不知道你讓元家丟了多大的臉,還好意思在這有說有笑的?”


    元沉月裝作聽不懂,好奇的反問她:“我怎麽丟臉了?”


    元映月得意洋洋:“你在宮裏當眾出醜,毀了皇後娘娘的宮宴,難道不是給我們元家丟人嗎?”


    元星月冷笑了一聲:“四妹妹,誰說三妹出醜,她可是寫了一幅墨寶,還得了皇上的誇讚和賞賜,可是為父親長了臉麵。”


    “三姐姐平日的字寫得如何,我們可是知道的,怎麽一進宮就能寫得那麽好?難道是故意藏拙,欺騙家人嗎?”


    這件事大家都很疑惑,元沉月知道,所以就直接給個交代。


    “我的字確實不好,不過說來也巧,前陣子我跟父親要了些他的字帖,學著臨摹了幾天,竟然也有幾分像。隻能說,實屬運氣。”


    幸好,這之前跟元慎要了一些字帖,隨意寫了幾幅,也好混過有些人的耳目。


    元映月哼了一聲,又冷笑起來:“那也隻是你僥幸,可是聽說貴妃娘娘要把你許給二皇子做側妃,現在好了,別說皇子了,就是中等人家也不會娶一個這麽露臉的女子回去,將來病重生不出孩子來怎麽好?”


    “你這話的意思,是說三妹妹嫁不出去嗎?”


    元星月越聽越氣,這個討人厭的四妹妹,一向目中無人,這以後沒人壓製住她還怎麽得了?


    元星月轉而一想:“還是說妹妹你將來必定能勝過三妹妹,讓皇上也誇你,還是讓娘娘也把你許給哪個皇子做側妃?還是說你能做正妃?”


    “你,你胡說什麽?”


    元映月聞言有點氣急敗壞,臉上緋紅,她還不敢想這些,李氏還沒有助長起她的野心。


    元沉月看著她,心想還真是孩子,喜怒形於色,可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換了一幅心腸,如同蛇蠍。


    正兩個吵得不可開交之時,李氏方才登場。


    元沉月看過去,發現李氏的臉色盡顯疲態,嘴角也微微下垂,與半月前的神態大不一樣。


    “遠遠就聽見你們的吵鬧聲,不得消停。”


    李氏坐下後,又問起:“沉月,你可好好些了?”


    “好多了,母親。”


    元沉月揚起粉嫩嫩的小臉,睜著水汪汪的眼睛,仿佛曆劫歸來重獲新生的人兒,滿麵春風的看著李氏。


    一上一下,一老一少,對比如此慘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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