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下旬,眾多的舉子千裏迢迢來到京師,準備參加十月初五的會試。


    這天早上,起床之後,洗漱完畢,祖明澈提著寶劍,想去院子裏練劍,看著正在梳妝的胡芸兒,笑道:“娘子,我忽然想起來,我也是有舉人功名的,你說我要不要參加會試呢?”


    胡芸兒莞爾一笑:“你若覺得無聊,便去考好了。問題是你若考中進士,就要入朝為官,沒那麽自由自在了。”


    祖明澈是築基修士,精氣神充足,已經誕生了神識,記憶力遠超凡人,隻要花幾天時間,將儒學十三經翻看一遍,想考中進士並不難。


    但因為牽涉到未來的修真之路,這事兒沒那麽簡單。


    如果不考進士,他還是純粹由武入道的仙修;如果考了進士,則意味著他可以像胡芸兒一樣兼修儒門心法。是否有那個必要,這是值得商榷的事。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仙儒同修牽涉的精力,數倍於純粹的仙修,因為儒修講究入世修行,需要為百姓謀福利。這是要花時間的。


    純粹的仙修講究出世,隱居深山,遠離塵世,躲在洞天福地修行,一路扶搖直上,從築基到金丹、元嬰、步虛、合道,然後成仙飛升,這是一條經過驗證的道路,有前人留下的功法指導,每一個台階都很穩固,隻要照著修煉,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而胡芸兒之所以選擇仙儒同修,乃是因為她有深厚的儒學根基,而且有強大的命魂,如果隻修仙道,進階的速度過快,會將祖明澈甩開很遠,而且修煉太快容易留下隱患。


    在她看來,儒道釋三家殊途同歸,如果有能力,不妨多修一種法門,將基礎打得越紮實越好。如果精力有限,那便隻修一種法門。


    她將自己的想法說給祖明澈聽:“修真就像培植青蓮,剛開始打基礎,生根發芽,讓根係發達,讓莖葉粗大,到了後期,則可以觸類旁通,兼收並蓄,一株青蓮,開出紅黃白三種顏色的花,分別代表仙、佛、儒……而仙儒同修,則相當於一塊蓮藕發兩個芽,沿著不同的方向生長,它們的根是相通的……”


    祖明澈問:“多學一種法門,不會帶來傷害,對不對?”


    胡芸兒道:“隻要不是強行修持,造成氣機的衝突,便不會帶來傷害。”


    “既然如此,我還是想參加會試。”


    “為什麽呢?”


    “娘子且聽我言。我想參加會試,基於兩個原因。一則,我是築基修士,擁有400-500年壽命,有充足的時間打基礎,整個築基期都屬於打基礎的階段,我想將自己的根基打得更牢固。二則,我聽說即便是仙修,也不能一直隱居深山修行,就像皇室修士趙誌成那樣,自幼入山修行,心智有缺陷,不得不回歸塵世領悟大道。祖父曾經說過,年輕時多吃點苦,多做點兒事,擁有豐富的經曆,有利於自身的成長。”


    其實,祖明澈還有一條原因沒說,那就是他作為年輕人,不甘於寂寂無聞。


    不管怎樣,妻子成了著名的大畫師,而他卻像紈絝弟子一樣,連一點兒能力都不能暴露,未免活得太憋屈了!


    他一個年輕築基修士,能煉製中階靈丹的煉丹師,本屬於天之驕子,卻被人視作廢物,這誰能受得了?他也想嶄露頭角受人尊敬啊!


    胡芸兒聽了他的話,笑道:“我剛才說了,你想考就考唄。即便考中了進士,也隻有了儒修基礎,獲得天道的初步認可,距離鴻儒和宗師還遠著呢。”


    天風大陸是有靈性的大陸,不單有人類,還有鬼和妖。儒修是一個特殊的群體,一旦考中進士,便受天道加持,即使暗夜走在無人的曠野,普通的鬼魅也不會招惹。除非修為高深的魑魅魍魎,才會招惹進士級別的儒修。而像胡芸兒這樣的儒門宗師,哪怕是鬼仙見了她,也會躲得遠遠的。


    祖明澈又道:“至於說考中進士之後,不管是入朝為官,還是被派往外地,這都沒什麽。我不想一直待在京師,還想出去走一走呢。俗話說小隱隱於野,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像我二哥一樣,考中進士,入朝為官,遮掩武修的身份,反而能降低皇家的警惕。”


    胡芸兒微微點頭,道:“是啊,你家兄弟三人,隻有大哥自幼從軍,接受父親的熏陶,成為領兵一方的將領。若你和二哥一樣棄武習文,這樣一來,的確能降低皇室的忌憚之心。”


    她有頭骨福地和千裏江山圖在手,走到哪裏都可以修煉,所以準備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隨便祖明澈去折騰。


    他們有完整的功法,有良好的修煉條件,沒必要進入仙門。仙門的修煉環境還不如頭骨福地呢,而且要遮掩功力,小心翼翼做孫子,萬一被人識破了,則會帶來殺身之禍。


    於是,祖明澈前往禮部報名,準備參加今年的會試。


    *****


    皇宮大內。


    泰平帝趙淩幀端坐在養心殿的太師椅中,身子筆直,頭微微低沉,仿佛接受訓話一般。


    他的對麵,坐著老祖趙誌成。


    趙誌成兩百多歲,按輩份比趙淩幀高了五代。因此,他大喇喇坐在那兒,頭抬得高高的,還翹起了二郎腿。


    趙淩幀小心翼翼,生怕得罪老祖,被對方打個半死。


    這種事也不是沒發生過,多年以前的蒼蘭國,曾經有一位國主,因為出言不遜,被仙門築基修士打死了!死了也白死!反正都是趙家人!皇室宗親多的是,再選一人做皇上便是了。


    “老祖,請喝茶。您在京師還習慣嗎?需要我為您做點兒什麽?”


    “我還好。隻是這泰武王失蹤的案子,查來查去沒有結果,究竟是怎麽回事呢?”


    “哎呀,此事錯綜複雜,已經過去了好幾年。即便有蛛絲馬跡,也找不到了。”


    “你可有懷疑的對象?寧可錯殺三千,不可使一人漏網。”


    “沒有啊。先前老祖趙敏曾經仔細查過。剛開始的時候,她懷疑祖家有厲害的人物,但查來查去找不到線索。祖永壽雖是地階宗師,但出事當天,他一直待在家裏沒出門。祖青雲乃是黃階宗師,不可能逃過多位宗師的圍殺。除了這兩人之外,下邊還有三位小輩,功力低微,無力翻起浪花。後來趙敏老祖將關注的焦點,放在魔修王七身上,可是王七此人功力不弱,在多位宗師圍困之下,竟然給他逃走了。”


    “除了祖家之外,京師還有沒有別的厲害人物?”


    “還有兩位玄階宗師,二三多位黃階宗師,但在這些人都沒進入泰武王府。”


    “出事當天,隻有祖青雲一人進入泰武王府?”


    “是的,王府門口有不少人見證,王府四周還有人守著院牆,連一隻飛鳥掠過,都逃不過他們的目光。而且在眾目睽睽之下,泰武王騎馬出了王府,一路向南,從南門出京師,然後消失於夜色中。”


    趙誌成皺著眉頭沉吟良久,道:“這麽說來,難道泰武王瘋了?”


    趙淩幀道:“是啊,趙敏老祖也是這麽認為的!她認為,泰武王悄悄修煉魔門心法,導致走火入魔失去神智,因此斬殺了赴宴之人,連自己人也殺害了,最後騎馬離開,不知所蹤。”


    說到這裏,兩人陷入沉默,隻能一杯杯喝茶。


    忽然間,太監總管陳琳進來稟報:“皇上,大事不好了,北蒙國發兵十萬,攻打我國邊境,一口氣攻破了36座堡壘!”


    趙淩幀吃了一驚:“北蒙國發兵進犯?大將軍蒙良呢?他領兵三十萬,駐守北方邊境,還擋不住十萬敵軍嗎?”


    “蒙將軍不幸被活捉了!”


    “怎麽會呢?”


    “蒙將軍率領百名手下,趁著秋高氣爽,在草原上圍獵,一不小心,越走越遠,落入北蒙國布下的陷阱。目前是由副將陳立章領兵對敵,戰事不妙,岌岌可危。北方邊境總共有108個連環堡壘,一旦被攻破,敵人將長驅直入,直奔雁門關。如果雁門關再被攻破,將會抵達上京城外!”


    趙淩幀隻覺得手腳發涼,心中顫抖,望向坐在對麵的趙誌成,問道:“老祖,您說該怎麽辦?”


    趙誌成擺了擺手:“我是仙門築基修士,不會介入這種廝殺。”


    因為蒼蘭國周邊這四大宗門,招收的弟子來自於各國,比如說朝陽門,不單從蒼蘭國招收弟子,還從北蒙國、花蓮國、金玨國等國招收弟子,因此宗門有規定,不單築基修士不能介入國戰,就連高階煉氣士,也不可以參戰,否則仇恨累積起來,宗門內部的團結便沒有了。


    雖然說,宗門內部的團結,隻是一句空話,但宗門戒律不能丟。


    一旦違背,將麵臨懲罰。


    趙淩幀站起身來,道:“老祖,事情緊急,我要召集大臣議事。”


    趙誌成點頭:“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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