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封地”,不等於獨立王國。蒼梧省雖然成了蒼南王的封地,但它始終是朝廷的一個省,隻不過將一半賦稅分給祖家而已。


    蒼梧省戰亂頻仍,百姓窮困潦倒,連飯都沒得吃,更別提收稅了,所以這個封賞有名無實,不但得不到利益,反而分散祖家的精力,有可能變成無底洞,讓許多人折損在那兒。


    老國公也是久經沙場的老將,明白要麽不派人過去,一旦派人過去,寧可牛刀殺雞,也要首戰必勝,穩紮穩打,將主動權握在手裏,不能采用添油戰術,不斷送人頭。祖家人口不多,總共才三個孫子,損失一個也受不了。


    如果實在不行,他準備親自過去,領著一批老兵,將蒼梧省開拓出來。


    祖永壽出身武人之家,他的父親名叫祖棣,功力不高,鼎盛時期才是五階武師,曾經做過領兵千人的越騎校尉。


    祖永壽比父親強太多了,20歲開始從軍,30歲擔任虎賁校尉,35歲任中郎將,40歲衛將軍,50歲任驃騎將軍,60歲任大將軍,直到85歲才退下來,那時候他的兒子祖青雲,已經嶄露頭角成為衛將軍了。


    又過了十年,祖青雲率領麾下將士奔襲兩千裏,斬殺北蒙國的忽牙王,回來之後,才一躍成為大將軍。


    蒼蘭國的大將軍,有且隻有一位,常年駐守北方,因為北蒙國的威脅最大,幾乎每年秋天,都會派重兵進犯蒼蘭國,而其餘國家的威脅比較小。


    祖永壽領兵多年,培養了大量的親兵,可惜時過多年,那些經曆了南征北戰的親兵,老的老死的死,他們的家人子孫分散各處,不曉得還有多少習武的年輕人。


    原本祖永壽作為玄階宗師,就已經麵臨朝廷的覬覦,不敢輕易召喚昔日的麾下,免得給他們帶來麻煩。


    現如今,他再進一步成為地階宗師,又被封為蒼南王,不得不振作精神,給以前的麾下去信,看他們是否有可堪造就的年輕人。


    而那些年輕人獲知消息後,都興奮地從全國各地趕過來,聚集在城外的村落等候揀選。因為習武耗費錢糧,普通人缺乏資源,隻有依附於強者,才能獲得進階的機會。他們的父輩能成為中階或者高階武師,乃是因為跟著老將軍廝殺多年得到提攜,到了他們這一代,也想把握這樣的良機。


    祖永壽將挑選親兵的工作交給長孫祖明遠。


    祖明遠白天去城外的村莊選人,晚上回來練“青鋒劍訣”,同時還能吃到靈魚,將靈氣散之於四肢百骸,讓他的功力快速提升。


    老二祖明倫跟著一位大儒讀書,準備參加下一屆科舉。


    老三祖明澈修煉勤奮,起五更,睡半夜,將煉體術“四靈訣”,施展一遍又一遍。


    四靈訣主修脊椎骨,將一整條脊椎骨分成四部分,從最下邊的尾椎開始修煉,喚作‘龜山關’;然後是五塊腰椎骨,喚作“五虎闕”;往上是十二根胸椎,喚作“鳳凰十二式”,再往上則是七節頸椎,喚作‘青龍七式’。練到最後,整條脊椎形成一條大龍,跟頭顱骨連接,形成‘天龍戲珠’的格局。


    這套功法很奇特,祖明澈翻閱典籍,找不到類似的功法傳說,連名字都沒出現過。


    按照胡芸兒的要求,他隻能自己一個人練,跟任何人都不能說。因為這是少見的修仙心法,一旦走漏消息,被仙門的人知道了,有可能殺上門來,給國公府帶來彌天大禍。


    五月中旬,祖明澈又突破一關,完成“五虎闕”的第一步,將最下邊的一塊腰椎煉化為靈骨。他的功力猛然提升一階,跨入武師第二重境界。


    他隻花小半年時間,就完成突破,這比普通武修快多了。


    蒼蘭國不是沒有天資絕頂的人物,作為皇室宗親或者高官貴族的後人,十六歲成為武師的大有人在,但在成為武師之後,再往上提升速度越來越慢,至少要苦修一年,甚至兩三年時間,才能提升一階。普通人資源不足,一邊工作賺錢,一邊習武練功,四五年提升一階,那也很正常。


    祖明澈進階後,表現得很沉穩,並沒有滿世界嚷嚷。因為二階武師很常見,國公府裏別說看家護院了,即便是花匠、馬夫、奴仆,都可能是武師。他的長兄祖明遠是練武奇才,33歲成為九階武師,這種人可謂天之驕子。


    而且,祖明澈覺得,胡芸兒見多識廣,連“四靈訣”和“青鋒劍訣”這樣珍貴的心法都能拿出來,應該不會把二階武師看在眼裏。所以他還要繼續努力,爭取下次見胡芸兒的時候,讓她為之驚訝。


    兩家的婚事還在往前推進,第三步納吉已經完成了,兩人的生辰八字,在太廟進行了占卜,結果是上上大吉。


    再往下,就是第四步納征,即男方以聘禮送給女方家。這事兒不急,要等胡芸兒返回京師再進行。


    另一邊,胡府的二小姐胡貞兒也在和八皇子議婚。


    八皇子已經35歲了,比胡貞兒大了二十歲。35歲的皇子還沒成親,這算是天風大陸特有的現象,越是有潛力的年輕人,越不願意早結婚。那些早早成親的皇子,是沒有資格繼承皇位的,因為他們精血耗竭,成不了武道宗師。


    八皇子現在才開始議親,因為他胸懷遠大,將主要精力放在修煉上,今年春天剛剛獲得突破,成為九階武師。


    皇家跟國公府相比有優勢。除了占據整個國家的資源之外,還有人在仙門占據高位,多年以前,趙家曾經出過金丹老祖,可惜那位金丹老祖運氣不好,鼎盛世紀代表朝陽宗出戰,不幸隕落了。即便是現在,朝陽宗還有一位名叫趙丹陽的築基中期修士,活了280歲,乃是蒼蘭國現任皇帝趙太英的叔祖。


    因此之故,皇家底蘊比國公府強太多了!35歲的趙淩峰能成為九階武師不稀奇。反倒是33歲的祖明遠偷偷晉階更令人感到驚訝。


    趙淩峰現在開始議親,並不見得會立即成親,他還有些猶豫,想等自己成為宗師後再迎娶呢。一旦成了宗師,就有很大希望接任皇位。他有三個兄長是宗師,其中兩個進了朝陽宗,對皇位沒興趣,另一位留在京師的兄長乃是五皇子趙淩幀,是他將要麵臨的勁敵。


    胡人傑對這樁婚事抱著支持的態度,在他看來皇家的統治很穩固,跟皇室結親不算壞事。


    作為一代鴻儒,他心裏想著長養浩然氣,早日進階宗師,為黎民百姓帶來福利,從未想過對抗朝廷,自立為王,別說他隻是鴻儒,哪怕成了宗師,也不會造反。你見哪個儒門宗師做皇帝了?別說宗師,即便是半聖、亞聖乃至於聖人,都沒有跳出來當皇上的先例,皇上不好當,心如鉄石,動輒殺伐,伏屍百萬,血流漂杵。


    這些日子,二房胡翔承和妾室柳青青很興奮,眼見著如花似玉的女兒將要嫁入皇室,而且結親對象是頗有才華的皇子,他們做夢都要笑醒了。


    他們迎來送往,每日飲宴,趾高氣揚,得意忘形,渾然忘記了二房主母朱紅衣,依舊靜靜的守在佛堂裏,每日素食,齋戒念經。


    直到六月三日,朱紅衣得到喜訊,父親朱尚之晉升武道宗師,她才展露笑容,從佛堂裏走出來,沐浴更衣,帶著禮物前去慶賀。


    朱尚之成了黃階宗師,練成金剛不壞神功第四重,從此之後得到佛門庇護,成了青蟬寺的外門護法羅漢。


    而且,他曾是兵部尚書,對蒼蘭國做出貢獻,所以很快便被皇上封為“金戈侯”,每年享受“金戈縣”一半的稅賦。


    金戈縣位於東方,算是中等富裕的縣,雖然土地不怎麽肥沃,但那裏有一座銅礦,每年能收到不少銀子。


    蒼蘭國的稅收采用十稅一,田地收成的十分之一,包括一成的工商稅和開礦稅。


    這就是眾多武修孜孜以求的好處,封侯拜將,與國同體,跟皇家分享稅賦。


    有了錢,才能買丹藥、靈材,培養下一代。


    朱尚之家裏人口也很簡單,隻有一子一女,女兒朱紅衣,兒子朱紅樹,孫子和外孫倒是不少,加起來有六位,另外還有三個孫女。


    雖然說,做了侯爺並不能保證長盛不衰,但朱尚之才七十出頭,黃階宗師能活140歲,他還有一個甲子的好日子呢。


    朱紅衣參加完父親盛大的宴席,回到胡府之後,臉上的笑容很快消失了。


    她的大兒子在外地做知縣,小兒子還在太學裏讀書,平日裏很少回家。她和丈夫關係疏遠,所以她的日子很清淡。


    她閑著無聊,前往梧桐院,跟大嫂聊天。


    郭紫薇自從改修仙門心法之後,身體越來越好,已經不再是病人了。但她畢竟年齡大了,錯過了修煉的好時機,功力進境遠不如胡芸兒,無論是打通的經脈數量,還是丹田中蘊藏的靈氣,都不像胡芸兒那樣快捷。


    平日裏,郭紫薇幫胡人傑整理《三墳五典》的符文翻譯,在學問方麵的進步倒是很快,對於儒家經典的掌握相當於大儒,但她膻中穴被毀,沒法積聚浩然氣,隻能算是理論上的大儒。


    她讓丫鬟端上好茶,招待朱紅衣。


    朱紅衣道:“大嫂,我今日前來,是想感謝芸兒。她先後送了兩份靈魚,加起來有三十斤,幫了我爹的大忙。我爹在外麵不敢提此事,叮囑我當麵表示謝意。”


    郭紫薇笑道:“此乃小事,不足掛齒。”


    “這可不是小事。我爹說,這份恩義,他會記在心裏,等以後再報答。”


    “令尊太客氣了。”


    “芸兒去哪裏了?怎麽好些日子沒見她?”


    “她趁著未出閣,回青羊山消遣去了。”


    “大嫂眼光獨到,給她說了門好親事。誰能想到,鎮國公府更上一層樓,竟然變成了蒼南王府呢!如此一來,祖明澈成了小王子,芸兒豈不成王妃了?”


    “哪裏呀,芸兒成不了王妃!就算老王爺祖永壽退下來,也是大將軍祖青雲當王爺,王妃自然是郭紅袖。然後再下一代,繼承王位的是老大祖明遠,無論何時,都輪不到老三祖明澈。倒是你們家貞兒嫁給八皇子,才是正兒八經的王妃呢。”


    “哼,那不是我的女兒。若是我女兒,才不讓她嫁入皇室呢。皇上年歲已高,眾多龍子爭奪大位,鹿死誰手,尚未可知。更別說,還有一位皇叔在旁虎視眈眈……”說到這裏,朱紅衣將聲音壓得很低,唯恐被丫鬟婆子聽見。


    鬼知道皇家有沒有在胡府安插人手呢。


    郭紫薇早已將人攆下去,說道:“即便泰武王做皇上,他畢竟是地階宗師,萬一再進一步,成為天階宗師,將會被仙門接走。他自己的兒子難當大任,皇位不還是要還給兄長的兒子?”


    朱紅衣道:“你這話說的倒是不錯,畢竟要繼承大寶,必須是武道宗師,否則坐不穩位子。”


    郭紫薇卻知道,按照女兒夢裏所見,趙太敏至少做了一個甲子的皇上。


    趙太敏是先皇最小的兒子,陛下趙太英則是長子,兩人之間差了三十五歲。說是兄弟,其實這個年齡差,相當於叔侄了。


    你說皇上傻嗎?為何不在生前做出安排?怎麽會讓別人篡位呢?


    其實皇上一點兒都不傻,因為天風大陸是修士掌控的世界,即便他留下遺言,將皇位傳給最喜歡的兒子,也擋不住泰武王謀朝篡位,誰讓趙太敏的功力遠在眾皇子之上呢?


    皇上早就想明白了,他死之後,趙家皇室有一位地階宗師,才能牢牢的掌控天下,如果狠心將兄弟帶走,那會讓皇室搖搖晃晃,就像暗夜裏的燭光,隨時都可能熄滅!


    原本蒼蘭國有三位國公,國公乃是玄階宗師,如果皇家沒有地階宗師坐鎮,朝廷將會很不穩固。現如今祖永壽成了異姓王,地階宗師,給皇家帶來的壓力就更大了!


    在這種情況下,即便趙太敏心懷不軌,趙太英也隻能睜隻眼,閉隻眼。


    雖然說,皇家秘地還有一些年老的宗師,但那些人年齡太大了,經不起折騰。


    皇家有一種手段,能讓行將就木的宗師躺在棺材裏,再用龍血石鎮壓,延長他們的壽命,但這樣的宗師放出去,隻能保持一天的戰力,一天之內,功力超群,殺伐淩厲;超過一天,不回到棺材裏,就會死掉。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若非出於無奈,誰願意躺在棺材裏做活死人?


    但是外人不知道這一點,所以像祖永壽那樣的人物,想到皇室有暗藏的高手,就會感到心中一凜,如臨深淵,如履薄冰,不敢輕舉妄動。


    原本郭紫薇也不曉得這些事,但一個月前,胡芸兒的手下胡青鬆回來了,給她帶回來一封信,信中提到上古年間的武修,常用這種方法延壽,還讓胡三春暗地裏查一查,龍血石的產銷狀況,看皇家有沒有這種手段。


    胡三春到外麵一問,才知道龍血石出產於青龍山腹地,那裏早就被皇家控製了,沒有一塊龍血石流落到市麵上。


    因此之故,郭紫薇猜出了大概的情況,降低了對於皇家勢力的恐懼。


    但這種事乃是機密,不能說給朱紅衣聽,盡管朱尚之成了侯爺,但黃階宗師無法給皇室帶來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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