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劉整給那十五萬人下了死令,因此那些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出賣掉的南軍軍士楔在原地跟齊軍進行了拚死搏殺。


    然而這個時候,他們的主帥劉整已然渡過了飲馬灘逃之夭夭去了。


    一直到十五萬人死傷過半,餘下之人才恍然大悟,原來主帥已經逃了,那麽留下來的人繼續負隅頑抗也就沒有了任何意義。


    隨即,剩餘數萬南軍人心思變,混亂之中有人抽刀從身後砍死了督軍太監,頃刻間軍隊轟然大亂。


    “棄甲而逃者數萬,另有降者數萬,以及戰死者多達十餘萬。”


    令張通海失望的是這些人中沒有看見劉整,不過想來是逃了,張通海留下田汾跟許奮二人,自己引了一支兵馬就向著渡灘追去。


    劉整這邊才渡過飲馬灘,率軍繼續向西行,他打算出了揚州然後再轉向南下。


    不過變故遠比他想象中來得要快,劉整才剛跑出去不過百裏,身後張通海已然帶著大軍銜尾而至。


    五萬敗軍之將如何跑得過氣勢洶洶的得勝之師,不消半日便已被追上,兩邊再次爆發激烈廝殺,隻不過一心想著逃走的劉整軍隊毫無戰意,這隻能說算是一場單方麵的屠殺罷了,等到劉整向西逃至一百裏之外的龍興山時,身邊也僅剩下不足兩萬人。


    眼見大勢已去,劉整慌不擇路逃到山上,張通海十餘萬齊軍將整座龍興山圍得嚴嚴實實。


    劉整望著一直跟在自己身邊被當做底牌使用的萬餘水匪軍,再一次葬送了自己最後的生路。


    已經毫無底線的劉整準備做最後一次殊死一搏了。


    劉整望向跟著自己一路逃命毫無士氣的一萬餘人,終於再次脫下那身集他此生榮耀與拚搏得來的黯淡鎧甲,終於是披上了那身見證了他榮耀之路起點的黑灰道袍。


    無人知道漆黑的深夜裏,同樣漆黑的山頂營帳中,他們的首領劉整到底在做什麽,隻是在第二天,劉整終於一臉頹廢的從帳中走出,他再次將神明施以恩澤的仙藥送到每一個士兵手中。


    按劉整的話來說,昨夜他已經溝通了天地,得到了鬼神恩允。劉整說,自己昨夜深入地府,在那生死簿上將在場將士每一人姓名都勾了去,因此,今日一戰,有鬼神護持,勝局已定,而他們這些人,也隻需跟著他劉整,殺出重圍,到南邊去,屆時,在場所有人都將是他劉整新帝國的開國功臣。


    在劉整的一番忽悠下,所有吃了“藥”的將士,終於再次抖擻起來,他們不再士氣低迷,反而每個人眼中都開始透露出一股攝人的寒光。


    被困的劉整猶在作困獸之鬥,隻是當那些被忽悠著衝到山下搏命的士兵再一次感受到飛矢與利刃貫穿身體所帶來的疼痛時,即便有著藥力加持著的他們也終於再一次的驚慌起來。


    看起來劉整口中的神明這一次並沒有選擇眷顧他們,又或者說許多人逐漸明白過來他們之前自以為的戰無不勝其實多是麵對著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來說。


    麵對著數倍於己的精銳齊軍,這支殘兵終於慌亂起來,而慌亂帶來的結果則是加速了死亡的步伐。


    然而此刻精神混沌一身破爛道袍不整的劉整似乎仍舊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裏,不知道是他自己也服了藥還是劉整早就對自己敗亡的結局有所預料。


    終於劉整僅剩的兩萬餘人在經曆過死亡帶來的恐懼和摧殘過後隻剩下兩三千人再次逃回到山上。


    齊軍趁著勝勢一鼓作氣攻上了山頂,麵對著層層重圍劉整終於見到了身處齊軍中的那個身影,自己的宿命之敵,張通海。


    毫無疑問,此時的張通海是勝利的那一方,同時也是這場恩怨情仇較量中最終活下來的那一個。


    張通海自然帶著屬於他的勝利者姿態俯視著一切,而劉整,曾經作為南胥朝廷後期最為倚仗的棟梁支柱也迎來了屬於他自己命中注定的失敗。


    終於又一次的碰麵,此刻羈絆在兩人身前的又似乎不再是曾經那場可笑而且卑微的恩恩怨怨。


    劉整笑了,他微微抬眼看著走上前來羞辱他的勝利者張通海。


    “你勝了,現在你可以殺我了!”劉整說。


    張通海沒有說話,他的罪,豈是可以用一死能贖清的。


    遲遲半天等不到回應,劉整終於閉上眼睛,他好像用盡最後一點力氣認清了現實。


    隨後他緩緩掃視一眼圍在身邊的數千殘兵,緩緩開口道:“用我的死,能換他們活否?”


    說完這句話,劉整緩緩提起手中那把曾讓他功成名就的木劍,抵在自己咽喉,而後緩緩劃過。


    鮮血如飛花飄散,似又潑灑過一生。


    在無人出言阻止,在無數人眾目睽睽之中,劉整自刎於龍興山。


    劉整的一生就這樣潦草的劃下句點,但是他臨死前的訴求也並沒有得到驗證,這一點從他死後那依舊上揚的嘴角就能夠看得出來。


    張通海自然是懂他的,仇恨能就此放下否?


    張通海麵無表情的轉身離去,而那些失去主將的南胥士兵紛紛丟下兵刃,等待他們的是另一場慘無人道的屠殺。


    下山的張通海很快就能聽見身後傳來絡繹不絕的哀嚎聲,聲音來自那些曾經吃人飲血的普通士兵。


    張通海搖了搖頭,苦笑出聲,他知道,劉整不是真心地。


    劉整死了。


    他死前不僅將南胥朝廷最後的一點家底揮霍殆盡,更是親手葬送了江寧城的最後一絲希望。


    隻在劉整兵敗逃亡的第二日消息就已經傳進了江寧那座輝煌無比的巨大宮殿之中,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的朝廷,一座本不該存在但是依舊苟延殘喘了近十年的大胥政權走到了盡頭。


    除去人人居心叵測的朝堂之上,唯有才滿十八歲的小皇帝癱坐在龍椅之上。


    而後傳來的一則消息來自禦史大夫韓辯。


    “丞相薨了,丞相薨了!”


    韓辯的聲音撕心裂肺,但卻再也驚不起一絲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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