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大營急報!西戎來襲!鎮北侯和小趙將軍已戰死!”


    青天白日,一道染血的急報震動了整個涼州城,一時官員百姓人人自危,有人慌張地要收拾包袱向東逃,有人隻是不信,揪住信差非要問個清楚。


    “你給我說清楚了,我爹和大哥怎麽會戰死!”趙靖柔雙目赤紅,如遭雷擊:“我爹鎮守邊關十餘年,西戎人聽到他的名字都膽顫,怎麽可能殺得了他!”


    她揪住那人的衣領,連牙齒都在顫抖:“你怎麽敢說他死了,是不是西戎的奸細來擾亂軍心的!”


    信差臉上混著血和淚:“三小姐......侯爺、侯爺他其實不是戰死的,我們都不知道侯爺是怎麽死的,可那黨項的首領拓跋蘇......”這小兵年紀不大,此時也忍不住嚎啕大哭:“他把侯爺的頭掛在了陣前,激得小將軍一衝動......也沒了性命!”


    “趙姑娘,放開他吧,他沒有說謊。”我對站在我身邊,此刻也是六神無主的陶硯和其他看守我的護衛道:“現在大家都跑不掉了,這個時候還要攔我嗎?”


    鎮北侯府人心惶惶,恐怕當時見到趙無極頭顱的西北軍也不遑多讓。趙無極一直是西北軍的主心骨,主心骨的頭顱被掛在敵軍陣前,此計不可謂不毒。


    “九諫,”趙靖柔茫然的看著我,手上的力度漸漸鬆開,那名小兵一屁股坐在地上,止不住地抽噎:“他死了?他真的死了?我......可我還沒有問他,我......”


    “是的,他死了。”我定定地看著她惶惑的雙眸,毫不留情地戳穿她內心的幻想:“現在,鎮北侯府隻有你一個主人了。”


    “......”二人對視良久,一顆豆大的淚珠從她眼角滑過,趙靖柔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終於勉強冷靜下來,對地上的小兵道:“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的,全部說出來。”


    原來今日清晨,西北大營的哨兵看到有一隊羌人騎兵逼近關口,本以為是遊擊匪盜不以為意,誰承想,那騎兵的領隊上竟掛著一顆人頭!哨兵仔細一看,大驚失色,忙去報鎮北侯之子小趙將軍,小趙將軍既驚又怒,率一隊人馬要把這支騎兵活捉看看到底是真是假,衝動下便中了敵人的計謀。騎兵將小趙將軍引入敵營,這才發現羌人竟不知何時集結了一支人數足以與西北軍抗衡的大軍!小趙將軍那一支輕騎猶如獨狼進了鬣狗群,最終慘死在黨項族長,西戎聯軍之首的拓跋蘇的刀尖下。


    西戎聯軍殺了小趙將軍後,將其餘士兵的頭顱割下,拋進西北大營裏製造混亂,拓跋蘇將趙無極父子二人的頭掛在聯軍最高的旗幟上率軍衝殺,氣勢低迷的西北軍果然不敵,眼下已棄營退至涼州城內。


    趙靖柔強迫自己認真的聽完小兵的描述,淚水卻不爭氣的盈滿了眼眶:“剩下的人......都在哪裏?”


    有管事低聲道:“回小姐,他們都在侯府門外等著,不敢進來。”


    “在外麵站著幹什麽?難道是人太多怕侯府擠不下?”趙靖柔努力地開了個玩笑,可包括自己沒人笑得出來:“叫他們都進來休息一下吧。”


    不多時,黑壓壓的一群敗將占滿了侯府的院落,形容狼狽,神情麻木而悲傷,看起來人多,實際能再戰鬥的不足一千。趙無極手下存活的幾位將領跪在趙靖柔麵前不起來:“三小姐,都是我們沒有保護好將軍,我們......”一位絡腮胡的將領說到此處不禁放聲大哭:“都怪我沒攔住小將軍,我愧對大哥,死的怎麽不是我呢!”


    趙靖柔的淚水也不禁奪眶而出,她扶起幾位將領:“叔叔們快請起,此事是我兄長衝動,怪不得你們。”


    她沉聲問府中管事:“誰是昨天最後一個見到的爹的人?他為什麽會出去、去了哪裏、是去見誰的?如不說實話或有所隱瞞,我要他狗命!”她環視一圈,冷笑道:“平時裏你們這些管事個個藏汙納垢,別以為我待得少就一概不知。倘若不站出來,我今日便做主,把你們全送去陰曹地府給我爹盡忠!”


    “小姐饒命!”一個男人噗通一聲跪下了:“雖然我是最後一個見到侯爺的,但侯爺要去哪兒我一概不知啊!昨日侯爺就點了四名隨從往城外走了,沒說去哪兒,隻告訴我去去就回,佩槍也不曾帶,小的就沒有在意。”他見眾人麵色不善,連忙找補:“但侯爺臨行前說了兩句話!”


    他看向我和趙靖柔,小心翼翼地重複:“第一句是不要虧待府上的和尚,第二句是自言自語,對小姐說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對是錯,再沒別的了!”


    我聽到自己的部分,微微一怔,很快收斂了情緒:“哪位施主知道侯爺走之前在什麽地方,見過什麽人?”


    眾人拿不準趙無極生前對我的態度,不敢怠慢,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道:“九諫師父,我應當是倒數第二個見到侯爺的人,是去書房稟報知府管屛大人被楚赦之刺傷之事,我走時看到有個人影溜進了書房,本想回去看,但聽到裏麵的說話聲,怕是機密就不敢再聽,但可以確定,侯爺應當是和他說完話就很快離府了。”


    趙靖柔眼神淩厲:“那人相貌你可能看清?”


    青年搖頭:“不曾看清,就是中等身材的男人,著灰衣,小的隻是匆匆一瞥,那人長相也不顯眼。”他頓了一下,突然想到一事:“他左腿好像是瘸的,是個坡腳!”


    管事們麵麵相覷:“府裏幹活兒的男人有坡腳的嗎?”


    這時,府上一個廚娘的小孫女突然大聲道:“我知道!那個幾個月來一次的很香的少爺身邊有個腿瘸的叔叔!”


    一個年長的侍女去捂她的嘴,趙靖柔直接拔劍:“放開她,讓她說!”


    “就是之前住在蓮台的少爺,他每次來阿奶都不讓我靠近,但是因為很香,我就偷偷跑去看了,有次撞到那個坡腳的叔叔在倒東西。”小姑娘伶牙俐齒:“他眉毛很細,嘴巴有點嘟,像小鳥,左邊的臉頰有顆棕色的痣,會說很多地方的方言,還給我糖吃!”


    絡腮胡將領聽了也回想起來了一些:“我好像也曾在大哥的營帳外見過此人,看起來平平無奇,不走到他麵前他不會主動打招呼,所以沒什麽印象。”他緊攥雙拳:“大哥的死一定和他有關係,如果再見到他,我定將這廝碎屍萬段!”


    我拉住趙靖柔:“既然有了定論,就將此事暫時放下,眼下有更緊急的事。”


    趙靖柔麵色一暗,是了,大軍壓境,涼州城內現在必是人心惶惶:“西戎聯軍究竟有多少人?現在就在涼州城外嗎?”


    “此戰剛過,現在拓跋蘇正駐紮在涼州城外三十裏處。”絡腮胡從部下手中接過一封信:“這是拓跋蘇給鎮北侯府和知府管屛的挑釁書,限三日內開城門便放過涼州百姓,如若不然,三日後將血洗涼州城。”


    趙靖柔恨恨道:“好大的口氣!知府那邊現在有何反應?”


    “暫無反應。”和縣衙的固定聯絡人也很奇怪:“昨日還大張旗鼓的搜捕刺客,今日竟緊閉大門,不知發生何事。”


    這自然是因為我改變了計劃,讓李成儒直接介入了縣衙,欽差大令一亮,管屛再不敢造次,隻不過為了引出暗線,李成儒的出現不可讓鎮北侯府的人知道。


    “駐紮......而不是直接圍城嗎?”我接過拓跋蘇的手書,用旁邊幾個人能聽得見的聲音道:“就算要休息,為什麽要等三天?”


    趙靖柔喃喃道:“因為他還有援軍。我們也要求援!”


    我引出了自己想要她說的話:“現還不知援軍多少,若求援路上受阻,涼州不保。小僧有一提議,求援之人必得身份貴重,旁人無法拒絕。”


    趙靖柔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來人,給我把衛明玦帶來!”


    陶硯等遲疑地阻攔:“可是侯爺之前......”


    趙靖柔冷眼看他:“看清楚現在鎮北侯的主人是誰,你算什麽東西,也敢攔我?”


    我淡淡道:“陶先生,援軍不到,三日後你安能留住性命?此一時彼一時,何必糾結?”


    這話點的不止是陶硯,也有其他遲疑的人。我斂去眸中異色,背後之人不可能想不到趙靖柔會將衛明玦派出去求援,因為這對於本就想讓衛明玦離開的她來說是一舉兩得,所以衛明玦求援之路必有刺殺,或是就近的官員也早有人被收買,我安排的後手便是針對這種情況。


    經此一事,衛明玦也瞬間成長了起來,他下巴上有些胡茬,看起來有些滄桑,眼神卻是堅毅的,他不著痕跡地與我交換一個眼神:“三日之內,我必帶援軍回到涼州。”他看著趙靖柔通紅的眼眶,有滿腹的話想說,卻隻擠出短短一句話:“臭丫頭,一定要等我回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老子生前是個體麵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江江江十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江江江十三並收藏老子生前是個體麵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