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壹德略一思索,搖頭:“恐怕不行。我注意到田二丫做出的剪刀並不光潤,估計用個一年半載,就會生鏽。”


    鄭元信媳婦笑:“我就說嘛!這麽簡單又省油的方式真有用,早就流傳開了,這種小伎倆隻是自作聰明。”


    鄭壹德捋胡須:“不過,她倒提醒了我。20多年前,我走西口的時候,聽人說起過,打造鐵具的過程中添加動物尿和動物油脂,鐵具會變得光澤透潤。田二丫今日打造的剪刀亮度不夠,或許因為她用的是燈油,換成別的油脂或許不同。”


    鄭元信媳婦的眼睛轉一轉:“回頭,我套套她的話,看她用的是什麽油脂,如果好用的話,咱們也試試。”


    鄭壹德嗤笑:“你真當田二丫是傻瓜,任你幾句話就把底泄露給你?她精明著呢,你看她刷缸的時候,眼睛還盯著那些鐵匠的動作。”


    元信媳婦不以為然:“她願意看,就讓她看。鄭家的獨門手藝,光看,沒有人解說,是學不會的。”


    鄭壹德的腦筋一轉,有了主意,往後瞟一眼:“田二丫。”


    田二丫趕緊放下刷子,小跑著過去:“二爺,您叫我?”


    “想跟著我學鍛製剪刀的手藝?”


    田二丫以為有了希望,大喜:“是,我想拜您為師。”


    “想拜我為師,可是不容易。”


    “隻要我能做到的,您隨便提條件。”


    鄭壹德往前邊一指:“看到院子裏的水缸了嗎?”


    田二丫點頭:“看到了。”


    “隻要你進打鐵院,把水缸刷洗幹淨,裝滿水,我就允許你站在旁邊看我鍛製剪刀,怎麽樣?”


    “也就是說您親手鍛製剪刀的時候,我可以在旁邊一直看著?”田二丫興奮地頭發暈。


    鄭壹德微眯眼睛:“嗯。”


    鄭元信媳婦給弄糊塗了,難不成二叔真的改了心性,允許外人觀摩他鍛製剪刀的獨門技藝?


    田二丫生怕老頭子反悔,立刻表態:“好,我馬上就把水缸刷幹淨了,很快就能挑滿水。”


    鄭壹德把手一擺:“慢。”


    “您老還有什麽要求?”


    “我要你刷幹淨、挑滿水的不止是一口水缸,而是這院內的九口水缸。”


    田二丫瞠目結舌,九口大水缸,每日把他們刷幹淨、倒滿水就夠累一整天,沒有精力再學習技藝。老頭子的要求真是苛刻,根本不想讓她學到東西,故意刁難她。


    鄭元信媳婦聽完二叔的要求,瞪的眼球凸出。


    鄭壹德邪笑:“怎麽樣?答不答應?”


    田二丫深吸一口氣,腦子快速飛轉,再累再難,隻要有觀摩的學習機會就必須要抓住,想明白這一點,便倒頭跪拜:“我答應,謝師傅。”


    “你別混淆概念。我沒有要收你為徒,隻允許你在我打鐵的時候站在一旁看。”


    “是。”


    鄭元信媳婦看田二丫連這樣過分的要求都答應,直咋舌。


    鄭壹德訓話:“田二丫,你既然答應,咱們就立個規矩。隻要你來打鐵院,第一件事就要把九口水缸的水清理掉,把水缸涮洗幹淨,裝滿水。”


    “是。”


    “現在開始幹。”


    “是。”田二丫起身,回去繼續涮洗水缸。


    鄭元信媳婦對鄭壹德豎大拇指:“二爺,您這招真厲害。九口大缸涮洗下來,人都要散架,田二丫在這裏堅持不了幾天,很快會要求離開打鐵院,也會離開鄭家。您可給老四解決了大麻煩。”


    鄭壹德看田二丫賣力幹活,表情凝重:“咱們鄭家的男兒要有田二丫的這種心性就好了。”


    “啊?”她不解地問,“二叔的意思是,田二丫會堅持下來?”


    “會。”


    “不可能吧?每天涮洗九口百十來斤的大水缸,還要給裝滿水。誰能堅持?”


    鄭壹德看田二丫將水缸挪回原位,又從水井裏搖水,“老大媳婦,你不要小瞧手藝人學技藝的決心。”


    鄭元信媳婦盯著田二丫提水的身影,眼神複雜,自言自語:“她真的要一直幹下去?”


    鄭壹德感歎:“這姑娘費盡千辛萬苦也要學技藝,咱鄭家的少爺們,我上趕著教,沒有一個人願意學,真是天地之別。”


    “二叔,您別這樣說。老大不是在跟著您練習打鐵的技術嗎?”


    “他這叫隨便玩玩,哪裏稱得上練習?”鄭壹德哼一聲,看她抽動一下嘴角,斜眼瞅她,“老大媳婦,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也不喜歡老大在這裏打鐵,背地裏沒少攛掇他不要待在這打鐵院。”


    鄭元信媳婦的臉色變了又變:“二叔,您也得為我們考慮。老大身為鄭家的大少爺,天天在這打鐵院子和鄭家犯錯的人一起打鐵,老二家和老三家已經在傳閑話,背後沒少笑話我們。”


    鄭壹德大怒:“打鐵是鄭家祖傳的手藝,老二、老三連鑲鋼的皮毛都沒摸著,他們不識好歹才會恥笑你們。”


    鄭元信媳婦的嘴一撇:“您在這裏說這句行,到外麵可堵不住他們的嘴。老二媳婦和老三媳婦的娘家都是城裏的大戶人家,她們天天安享富貴,最瞧不上幹苦力。我出身也不差,老大又掌管著家裏的事務,何必要幹打鐵這種髒兮兮的重活。”


    “婦人之仁!”鄭壹德從躺椅上坐起,斥責:“鄭家靠精湛的打鐵手藝才有了今天。咱們自家鍛製的剪刀在隆順和銷售的份額再不多,也是隆順和的招牌。老大作為鄭家的長子,更要掌握鄭家鍛製剪刀的技藝。你平時不加勸導他多打鐵也就罷了,還從中阻攔。你配的上稱為鄭家的長媳嗎?”


    鄭元信媳婦氣的拔腿要走,又站住:“二叔,您以為您說的這些,我和老大心裏沒有數嗎?老大其實很喜歡打鐵,我也願意支持他。可是,正因為老大作為鄭家的長子,他更不能把全部的精力放在鍛造剪刀上。”


    鄭壹德皺眉:“怎麽不能?鄭家的長子不幹鍛製剪刀的手藝,才是不幹正事。”


    “他學好了技藝又有什麽用?能保證老大執掌鄭家嗎?”


    鄭壹德讓她說的更加費解:“他是長子,當然會執掌鄭家。”


    鄭元信媳婦苦笑:“二叔,您想的太簡單了。”


    “怎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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