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安突然的插話,讓丁治麵色一窒。


    他是徹底不知道該怎麽辦了,隻好緊閉嘴巴,裝作默許黃安透露事實的樣子。


    黃安的開口,打破了僵局,也給了李水等人新的希望。


    這丁老頭還是挺謹慎的嘛,不想落人口舌,所以默許眼前這個激靈的手下人,向他們透露消息。


    真是狡猾,狡猾。


    眨眼間,李縣丞等人就腦補出了這麽一出戲。


    他們很快就將目光放在了能給他們消息的黃安身上。


    隻是,黃安抱著的賬本太高,又刻意做出膽小的樣子,低著頭不敢看他們。


    李水等人並沒有看清黃安的長相。


    不過,黃安長什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話中的消息。


    果然是賬本!


    李縣丞和楊主簿心中一突,掃了眼黃安手裏的賬本,鼻子又嗅了嗅,他確認了。


    真是賬本,他們親自過手的那些賬本。


    李水的臉色,很快就難看了起來,隻是在盡力維持著鎮定。


    一顆心,更是不斷下沉。


    據他在府內眼線透露,趙敦大人的弟子黃安,攛掇城主趙顏大人查賬,現在正在搬運存放賬本呢。


    這些賬本,怎麽就被帶出來了,而且,帶出來的還是丁治這個老頭子?


    正要繼續再問,神色卻猛地一頓,眼睛閃爍兩下。


    腦海中一道閃電劃過,李水漆黑的瞳孔,猛地一縮。


    眼前這小子的聲音,有點熟悉啊,好像在哪裏聽過一樣。


    是黃安嗎?


    他有些不確定。


    眉頭輕皺,他試探著問道:


    “小兄弟,你叫什麽名字?”


    這是,發現不對勁了?


    你可終於反應過來了啊!


    嘴角一勾,黃安將腦袋從賬本後麵探了出來,齜起兩排大白牙,一字一頓,笑眯眯道:


    “在下,黃安!”


    說罷,繞有深意地看了李水一眼,又緩緩轉頭,目光掃過其餘幾人。


    隨後,哈哈大笑著離開。


    “跟我走!”


    話閉,腳下速度加快。


    突然,他又扭頭回身,咧嘴一笑。


    “李縣丞,楊主簿,我等後會有期呐!”


    衝著在身後有些傻眼的丁治,輕笑道:


    “丁大人,走啊!”


    “哎哎,來了!”


    本來眼神迷惑的丁治頓時渾身一個激靈,馬上回過神來,應了一聲就追了上去。


    黃安的行為,他看不懂,真的看不懂。


    他到底要幹什麽?


    思緒無果,丁治幹脆不想了,就悶頭走路。


    他們很快就消失在了街道盡頭。


    留下原地李水等人,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有眼不識泰山,眼前之人,竟然就是黃安。


    看著黃安等人的身影消失在街道拐角處,李傑就要破口大罵黃安小兒,不當人子,戲耍他們。


    隻是,堂哥李水冷冷的眼神,還是讓他克製住了這個衝動的行為。


    眾人臉色都很難看,李水和馬山二人,不動聲色地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底的凝重。


    麻煩了,黃安對他們的惡意,根本就不加掩飾的。


    而黃安的態度,幾乎就等同於趙顏的態度。


    他們需要盡快找到破局之法,最起碼也要消弭掉他們的殺意。


    魚死網破之法,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動用。


    可是,這何其難啊?


    李水此刻,牙齒緊咬,麵色陰沉。


    他和堂弟李傑,是其中最難的。


    已經死了的李威,曾經和黃安有生死大仇,雖然當時在城外,因為李安的行為,雙方之間的恩怨,已經算是一筆勾銷了。


    但李水知道,當時的一笑泯恩仇,隻是迫於各種壓力而做出的決定,並不能當真。


    如今有機會,黃安這個家夥,絕對不會放過他們!


    除非......


    他們李家大出血,拿出極多的銀子,滿足黃安或者趙顏的貪欲。


    就在兩位大人物眼神交流時,突然。


    “你們說,黃公子最後的那個眼神,是什麽意思啊?”


    主簿楊超,眯著眼,問出了這個很奇怪的問題。


    楊超說話的同時,看了眼雲上商會現任會長的哥哥,也是自己的同僚和好友馬山。


    正巧,馬山也在看他。


    二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楊超得了好友的信息,心中爽快,嘴角一勾,靜看李家兩兄弟的反應。


    李水和李傑,此刻的麵色都沉了下來。


    聽到楊超對黃安的稱呼,“黃公子”,李家兩位大人物的眼神就是一凝。


    楊超已經表態了。


    他不想和黃安作對,他想要破財免災了。


    兩人牙齒暗咬,暗罵李安李威父子混賬,平白招惹黃安,讓他們現在難做。


    若是沒有這一遭,他們必然也會選擇和楊超一樣,花錢消災。


    他們和新任城主趙顏大人,和趙敦大人的弟子黃安之間的關係,不會緊張到如此地步。


    甚至,他們可能借趙顏大人在豐安城任職,當他們上司的機會,巴結上趙敦大人,為自己和李家,找上一個堅實的靠山。


    可惜,一切都毀在了李安和李威兩個畜生的身上。


    雖然局勢艱難,但李水仍舊有很大的信心,自己能夠花財消災。


    他們就不信了,這世上還有不喜歡銀子的人。


    況且,趙顏城主要管理豐安城,必然要依賴他們李家的勢力,沒有李家的人支持,趙顏想要管理豐安城,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想必黃安離去前,留給他們的眼神,就是這個意思,讓他們拿銀子去消災。


    說不定,這可能也是趙顏大人的意思。


    畢竟,坊間一直在傳,趙顏和其師弟黃安關係極好,師姐弟二人,日後可能會成為夫妻。


    李水有信心,楊超的信心,更足。


    隻可惜,楊超他並不知道,自家武館的弟子,曾在小巷道對黃安進行過一番羞辱,搶了銀子不說,還將當時病重的黃安踢倒在地。


    若是他知道此事,他必然不會和現在的好友馬山一樣,臉上還維持著應有的鎮定。


    一時間,場內氣氛變得有些奇怪。


    他們四人,分屬三方,並不是鐵板一塊的,而是各懷鬼胎。


    都在豐安城討食吃,銀子和各種資源數量,都是一定的。


    你拿得多了,我就拿得少了。


    他們之間,怎麽可能會如現在表現出來的這般一團和氣呢?


    楊超眼睛一閃,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


    可見,在場六人都應該明白了,黃安要他們花錢消災的意思!


    他稍稍安心了一些,隊伍當中沒有蠢貨,這是很好的兆頭。


    黃安臨走前留下的那個眼神,實在是太具有迷惑性了。


    以至於這四個老狐狸,都沒看出來絲毫破綻。


    黃安帶著隊伍,大張旗鼓地帶著賬本,從城主府正門出來,還直接透露給他們,他要帶著賬本,回到趙家武館。


    將賬本帶到趙家武館幹什麽?


    這不是無用功嗎?


    但賬本隻是一個工具,給他們傳遞信息的工具。


    黃安這一係列奇怪的行為,擺明了是要告訴他們,你們貪墨銀子的證據掌握在黃安手裏。


    證據就在趙家武館中。


    這就已經很明顯了。


    黃安在給他們暗示,不,明示,讓他們拿著銀子去趙家武館“說服”他,去拿銀子“銷毀”或者“換取”他們貪汙的證據——賬本。


    他們認為,黃安和趙顏目前的所有舉動,都是為了給他們施壓,讓他們服軟,掏更多的銀子保平安。


    也難怪他們會這樣想。


    實在是黃安的舉動,迷惑性和誘導性太強了。


    黃安的意思,基本上代表的就是趙顏的意思。


    既然知曉了他們兩人對自己等人的態度,那麽此時,他們的關注點,就不用一直放在黃安和趙顏身上了。


    楊超為人睚眥必報,又自視甚高,他的腦海中,出現了絲毫不給他麵子的丁治的老臉。


    剛剛那冷淡傲慢的樣子,讓現在的他,心中生起了一股無名之火。


    尤其是丁治最後臨走前,黃安喊他跟上來時,狗腿子的模樣,更讓他心中的妒火翻湧。


    楊超的眼底閃過一抹恨意,話音一轉,他道:


    “這丁老頭,剛剛是什麽意思?看不起我等?”


    毫不掩飾自己對丁治的厭惡和憎恨。


    此言一出,其餘六人似乎像是在瞬間打開了話茬子一般,一個個義憤填膺。


    “這老不死的,阿諛奉承之輩,無恥至極,收了我們的銀子,卻不辦事!”


    李水眼珠一轉,也接過話茬,恨恨罵道:


    “想必趙顏大人不見我們,是這老小子攛掇的,真是可惡!”


    “剛剛那樣子,小人得誌,真是可恥可恨!”


    “讓這等小人當我豐安城的武道司管事,真是百姓之難,我等武人之恥呐!”


    四人嘴裏罵著,心中卻不約而同的打起了相同的主意——將丁治排擠出豐安城。


    武道司管事的位置,還有城內的武道司的相關產業,他們也很感興趣,也想從中插上一手,過過油水。


    當然,若是在這個過程中,能將此時站在身邊的一兩位同僚擠下去,他們也樂見其成,甚至也會順水推舟,主動出手。


    畢竟,豐安城內,能到他們手中的銀子總數,是大致恒定的。


    各家各族的生意,基本上是分開的,但重合的也不少。


    更何況,就像很多人眼饞外人的老婆一樣,他們也眼饞同僚的家產啊。


    別人拿得少了,他們自然能拿到更多。


    這四個貪得無厭的家夥,想趁著這次豐安城各方勢力重新洗牌的間隙,從中謀取更多的好處。


    世家大族對財富的天然的貪婪屬性,在他們身上,展現的淋漓盡致。


    若是已經離開的丁治知道此時四人的談話,怕是早就破口大罵了。


    一眾人三言兩語間,默契地達成了一致。


    他們終於笑了起來。


    眼看此間暫時無事,機靈的李水朝堂弟李傑使了個眼色,李傑稍稍愣神,不過還是反應了過來。


    暫時沒有要商量的了,他們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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