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像往常一樣醒來,白芷站在客廳裏,看著空無一人的房子,有些恍惚。


    腳下的步伐不再堅定,眼中的光芒不再閃爍。


    她一直都擁有的東西,就在短短的一年裏,全都消失不見了。


    為什麽,會這樣?


    白芷不明白,她現在隻能看著空蕩蕩的房間,試著去尋找一點點茯苓存在的痕跡。


    她看著客廳的沙發,她記得,茯苓喜歡坐在這裏做一些針線活,或者是和她還有奧托聊天。


    她看著陽台,看著陽台上的椅子和桌子。


    她記得,茯苓最喜歡坐在那裏喝茶,看書。


    那是茯苓消磨時間的方法,她沒有忘記。


    拖動著腳下的步伐,白芷走到陽台的門前,伸出手,有些猶豫要不要拉開陽台的門。


    她多希望,她一拉開門,茯苓就會像是往常那樣,轉過頭溫柔的看著她,問她怎麽了。


    “嘩啦!”陽台的門被人暴力的拉開,白芷看著依然空無一人的陽台,沉默了許久,許久。


    “.......”


    沒有。


    那個人,真的已經不會再回來了。


    枯黃的花朵在風中輕輕搖曳,嬌嫩的花兒失去了細心照料它的人,很久就失去了自己美麗的模樣。


    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嗒...”一滴水珠砸在陽台的地麵上,白芷抬起頭,看著逐漸變暗的天空。


    “....下雨了...嗎....”仿佛是為了回應白芷,天空中開始飄起了細細密密的水珠,它們落在陽台外,卻沒有一滴闖進這片小小的陽台。


    “嘩啦啦....”細細密密的雨聲落入白芷耳中,她靜靜的站在原地,仰著臉,看著雨點慢慢變大。


    從紛紛細雨,慢慢的,慢慢的,變為瓢潑大雨。


    “嗚....”


    細微的嗚咽聲夾雜在雨聲之中,她不希望有任何人聽到它,所以,她隻敢在這種時候,泄露出些許聲響。


    “.....”抬起自己的手,白芷揉了揉自己的臉,讓自己稍微冷靜了一點點。


    她看著空無一人的陽台,看著枯黃的花朵,最終還是後退一步,伸手拉上了陽台的門。


    她明白的,她明白的。


    這裏.....不會再有從前的歡聲笑語了。


    站在陽台的門前,白芷清晰的看到,一道閃電劃過天際,照亮了因為烏雲而稍微有些黯淡的天空。


    “......”


    ‘姐,為什麽先見到閃電,後聽到雷聲啊?是雷公電母沒商量好嗎?’


    往日裏,她曾這麽問過茯苓。


    ‘嗯...這個嘛,因為啊,光比電跑得快啊。’


    茯苓那時是這麽回答她的。


    明明是一件這麽簡單的事情,可是在當時的白芷聽來,卻是那麽的不可思議。


    光比電,跑得快嗎....


    看著自己的手,白芷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想起這段話,明明它毫無關係,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


    可是...她就是忍不住的去回想,去回憶其中的每一個細節。


    慢慢的走回沙發,白芷將身體靠在沙發上,仰起臉看著天花板。


    距離終焉之戰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個月,白芷的傷勢早就已經痊愈了,隻是.....她還是沒能習慣現在的生活。


    往日裏吵吵鬧鬧的家突然變得這麽安靜,白芷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一種名叫孤獨的情緒時隔多年再次襲來,白芷還記得,自己已經許久許久,沒有感受到過這樣的情緒了。


    原來,孤獨是這樣的嗎?


    “咚咚咚。”敲門的聲音傳來,白芷聽到了敲門的聲音,卻依然靠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白笨蛋,你在家的,對吧?”布洛妮婭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白芷無神的眼睛微微閃動了一下,她抬起手,卻又再一次無力的垂了下去。


    她是,冒著大雨來的嗎?


    “白笨蛋,開門好嗎?布洛妮婭給你帶了好吃的。”沒有得到白芷的回應,可是布洛妮婭很清楚,白芷就在屋裏。


    “你已經一個月沒有出門了,學園長說,上次送來的崩壞能藥劑你也沒喝....”布洛妮婭有些擔心白芷。


    因為現在地球上的崩壞能幾乎全都被集中在了月球上,白芷的身體需要大量的崩壞能維持機能,奧托也是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早就留下了高濃度的崩壞能藥劑。


    但是現在,白芷整整一個月,德麗莎送來的崩壞能藥劑卻一支都沒有喝過。


    布洛妮婭擔心,再這樣下去,白芷的身體會出什麽問題。


    “.......”坐在沙發上,白芷抬起自己的手,看著那與往常沒有任何差距,卻無比虛弱的手。


    布洛妮婭說的沒錯,她的身體正在一點點變得虛弱。


    可是....


    她卻一點也不想管。


    或許這樣死掉什麽的,也挺好的吧?


    這麽想著,白芷垂下自己的手臂,雙目無神的看著天花板發呆。


    “......”站在門外,布洛妮婭看著懷中抱著的保溫壺和崩壞能藥劑,沉默了許久許久。


    她理解白芷的悲傷,也清楚白芷的感受,隻是....


    她不希望白芷這麽頹廢下去。


    “白笨蛋....就當是為了我,好好的照顧自己,好嗎?至少,不要讓我擔心....”伸出手,布洛妮婭輕輕的將手掌貼合在門上,聲音中帶著絲絲點點的懇求。


    “.....”白芷能聽見布洛妮婭的聲音,但是...她卻並不想做出回應。


    就讓她這樣死掉好了,反正....她這種災星,留在這裏隻會招來不幸....


    “.....飯菜和藥劑,布洛妮婭放在門口了,白笨蛋你.....”門外,布洛妮婭輕輕的將保溫壺和崩壞能藥劑放在門口。


    她還想再說什麽,但是卻又默默的閉上了嘴。


    後退兩步,布洛妮婭最後深深的看了一眼房門,默默的轉身離開。


    “......”屋內,白芷聽著漸漸遠去的腳步聲,慢慢的站起身,走到門前。


    “.....”手掌放在門把手上,白芷最終還是沒能擰下門把手,她回過頭,打算回到自己的房間,視線卻在經過茯苓的房間時頓住了。


    “........”


    茯苓.....


    姐.....


    鬼使神差的向著茯苓的房間走去,當白芷的手已經搭在了門把手上,她才猛地回過神來。


    自己.....


    真的要進去嗎?


    看著這扇門,白芷覺得,這扇門後仿佛不是茯苓的房間,而是深不見底的深淵,讓她不敢往前邁出一步。


    她這是怎麽了?


    為什麽....連這一點點勇氣,都沒有了?


    白芷不知道,但是她的直覺告訴她,如果真的打開了這扇門....


    或許會發生什麽無法挽回的事情。


    “.......”站在門口,白芷猶豫了很久,放在門把手上的手掌慢慢放鬆,仿佛馬上就要鬆開一般。


    “哢噠!”但就在手掌即將放下的時候,白芷卻又猛地擰動了門把手。


    “吱呀....”許久未曾打開的房門緩緩開啟,白芷看到了屋內的布置。


    和她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甚至不曾變動過。


    “嗒...”小心翼翼的走到屋內,白芷能聞到輕微的灰塵味。


    這一個月裏,沒有人來過這裏。


    她慢慢的走到床前,走到桌前。


    她看著桌麵上薄薄的一層灰塵,伸出手去,輕輕的擦去一層。


    手掌上沾染著灰撲撲的灰塵,她沉默了好久,最終還是輕輕的撣去灰塵。


    她停在衣櫃前,她記得,衣櫃裏有一件絳紗裙,還有一件大氅。


    “嘎嗒。”衣櫃的門被輕輕的拉開,白芷看著衣櫃裏的場景,卻愣了很久,很久。


    “........”


    衣櫃裏什麽都沒有。


    “......”仿佛像是意識到了什麽,白芷猛地轉過身,發瘋般向著自己的房間跑去。


    如果,如果是這樣的話....如果是這樣的話....


    像是瘋魔一般,白芷將自己的房間翻得亂七八糟,好像是在尋找著什麽,她瘋狂的尋找著自己想要尋找的東西,卻始終一無所獲。


    最後,她停了下來。


    她透過自己房間的門,看到了茯苓房間的窗。


    就好像是感覺到了召喚一般,白芷站起身,慢慢的向著那扇窗走去。


    “......”站在窗前,白芷抬起手,輕輕的拉開了窗。


    “啾啾,嘰嘰....”鳥鳴的聲音落入白芷的耳中,白芷看著窗外放晴的天氣,微微愣了一下。


    原來,已經天晴了嗎?


    發現了這件事,白芷才將目光放到了鳥鳴聲傳出的地方。


    原來在窗邊,不知何時被勤快的鳥兒築起的一個小小的鳥窩。


    幾隻嗷嗷待哺的稚鳥正在等待著父母的歸來。


    白芷看著那個小小的鳥窩,不知道在想什麽。


    她沒有忘記自己的目的,收回自己的心神,她低下頭,在一叢茯苓花中間找到了那個東西。


    一個小小的相機。


    “嗒。”按動開關,白芷看著相機被打開,她沒有著急,而是定定的看著自己最後一張拍的照片。


    那是一張關於布洛妮婭的照片。


    照片裏的布洛妮婭正在午睡,午後的陽光稀稀疏疏的打在她的身上,讓它她看起來格外美麗。


    白芷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但是....


    她不敢按下那個按鈕,那個....上一張的按鈕。


    她很清楚,自己拍的第一張照片是什麽。


    “嗒。”


    她還是按了下去,一直逃避是沒有意義的,她一直都知道。


    “......”


    結局並沒有超出白芷的猜想。


    相機的畫麵中,一張盛放的茯苓花的照片無比清晰。


    沒有了。


    這明明是白芷猜到的結局,可是現在.....


    她卻感覺....也不是那麽令人無法接受。


    茯苓沒有留下一點點,關於她的痕跡。


    她的存在仿佛被抹去一般,除了他們的記憶,現實中沒能留下半點關於茯苓的痕跡。


    白芷去找過,她嚐試過。


    可是.....


    茯苓沒有留下任何,關於她的東西。


    甚至....一張照片都沒有。


    如果不是因為她的記憶依然清晰,如果不是因為她的記憶還在提醒自己。


    她或許,真的會認為茯苓隻是一場夢而已。


    可是她的記憶不會作假,茯苓存在過,她的姐姐.....


    不見了....


    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個房間的一切,都沒有任何被使用過的痕跡。


    仿佛從一開始,這裏就沒有住過任何人一般。


    幾百年的時間,茯苓沒有給這個世界留下一點點關於自己的痕跡。


    從出現的時候開始,茯苓就做好了消失的準備。


    而可悲的是,從始至終,白芷都沒能意識到這一點。


    直到現在,茯苓已經完美的消失了,白芷才意識到。


    從她們相遇的那一刻起,茯苓就已經在準備離去了。


    “.......”雙手無意識的垂下,白芷用自己剩下的力氣死死的捏著相機。


    “啾啾~”鳥鳴聲將白芷的意識拉回,她抬起頭,看著遠處飛來了兩隻鳥兒。


    它們停在鳥窩旁,將喙上叼著的蟲子喂進嗷嗷待哺的稚鳥口中。


    白芷的目光逐漸發散,她呆呆的看著這一幕,卻不知該如何做想。


    所以....姐,你將相機放在這裏,是想告訴我,這個世界即使沒有你,也依然美好,依然值得去愛,對嗎?


    白芷沒有遺漏窗外的風景,沒有忽略雨後清新的空氣。


    茯苓沒有給她留下隻言片語,這或許是茯苓最初的想法,也或許是因為沒有時間。


    但是茯苓將相機放在了盛開的茯苓花中央,將相機放在了風景最美的窗邊。


    隻要她來到這裏,隻要她拿起相機,那麽,她就一定會看到這美麗的風景....


    “嗡~”在白芷的注視下,那一叢盛開的茯苓花散發著淡淡的光點,它們在光芒中一點點消散,一點點離去。


    白芷沒有動作,也沒有說話。


    她隻是靜靜的看著那一叢茯苓花散去,獨留下那一灘泥濘。


    就像是散去的人兒一般。


    “......”握著相機的手微微用力,白芷抿著唇,不讓自己發出半點聲響。


    她像是逃命一般走出茯苓的房間,卻又輕輕的關上房門。


    “嗒。”猛地拉開大門,白芷俯下身,將保溫壺和崩壞能藥劑一股腦的抱進懷裏,折返回餐桌旁,將保溫壺的蓋子掀開。


    “啊嗚。”全然沒有理會一般的餐具,白芷抓著滾燙的飯菜,粗暴的塞進自己的嘴裏。


    她不能死,她還不能死。


    她要去看那美好的世界,去看那美好的一切。


    她會乖乖聽話的,既然,既然茯苓希望她多去看看這個世界的美好,那麽,她就一定會去看的!


    “咳咳咳!!”本就虛弱的身體遭受這樣粗暴的進食,讓白芷下意識的咳嗽了起來。


    她抓起一旁的崩壞能藥劑,打開藥劑的保險開關,向著自己的嘴裏灌了下去。


    “唔.....”


    “咳咳...呼....呼....”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白芷沒有理會手上的油漬,也沒有理會身上散落的藥劑。


    她隻是後退兩步,跌坐在了地板上。


    “....姐.....我會好好活下去的....我會的。連帶著...你和奧托的那份一起.....”


    收起了自己的懦弱,收起了自己的頹廢,收起了自己的悲傷。


    從這一刻開始.....


    白芷覺得,自己的生命,不僅僅屬於她自己。


    她的生命屬於茯苓,屬於奧托,更屬於布洛妮婭。


    最後....才屬於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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