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還在下。


    雪還在下。


    雪真的還在下。


    “啊…”


    雪花飄,鬱鬱子瞳孔渙散,呆住了。


    不該是這樣的。


    怎麽會是這樣呢?


    不對不對吧不對吧不對吧…


    但事實就是這樣子。


    鬱鬱子她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想說些什麽,但那段話偏偏就梗在喉嚨裏,像一根長長的、尖尖的木刺,從脖頸貫穿,將那些話死死的憋在裏麵,阻止她說出口…


    “啊…啊…”


    痛苦的俯下身子,緊緊的捂著喉嚨…鬱鬱子眼眶紅腫,眼角泛著淚光,整個人劇烈的哽咽著,淚水如同斷線的珍珠,一滴滴滑落,有些甚至在冷空氣中迅速凝固成冰珠…長長的睫毛被淚水打濕,黏在一起…


    好痛苦…好痛苦…喘不上氣…


    說不出來…


    她隻感覺呼吸好困難…她想說出來…她真的好想好想說出來…


    “啊…啊…”


    猛的一下又仰起頭,鬱鬱子張著大嘴,鼻頭通紅,急促而又劇烈的艱難喘息著,氣息在寒冷的空氣中凝結成白色的霧氣…藍色發絲在冷風中淩亂地飛舞,幾縷發絲粘在她的淚痕斑斑的臉上,顯得格外狼狽。


    每一次抽泣都伴隨著劇烈的胸腔起伏,就那顆心髒也在承受著無法言說的痛楚。


    “啊…d…dari…ng…啊…”


    淚眼模糊的望著天空,鬱鬱子歪歪咧咧的張著大嘴,像是被打哭的小孩一樣…嘴唇蒼白而顫抖,偶爾張開,發出一兩聲壓抑的嗚咽。


    視線被模糊,什麽都看不見。


    她雙手緊緊抓著胸前的衣襟,領口都被凍得翻了起來。


    是那件小惡魔襯衫。


    為什麽。


    被凍得通紅的雙手緊緊攥著…


    “為什麽…”


    視線中,天空白茫茫的一片,鬱鬱子哭的哽咽,聲音斷斷續續,嗚哇嗚哇:


    “為什麽要來找我呀…”


    “讓我死在外麵多好,就當做了一場很精彩的夢多好…非要追出來…壞人…壞人…”


    兩行眼淚順著眼眶流下。


    周圍的雪花輕輕飄落,有的落在她的頭發上,有的融化在她的淚水中。


    她的腳下,雪地被踩得有些淩亂。


    但就在這一刻。


    “憑什麽。”


    嘴唇輕動,方恒突然開口了,他的聲音很輕很輕,幾乎要被呼嘯而過的寒風所吞噬,但卻清晰的傳到了鬱鬱子耳中。


    “誒?”


    哭得像個淚人似的鬱鬱子愣住了,她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緩緩抬起頭來,滿臉驚愕地望向方恒。隻見方恒一臉注視著她,那目光猶如審判席上的落錘,直直地穿透她的心防。


    她不由得渾身一震。


    而方恒看著她,似乎是質問的樣子。


    “你打算再一次逃走嗎?”


    一邊說,方恒一邊逼近著,帶著不容置疑的氣勢…鬱鬱子本能地想要後退,然而,僅僅邁出一小步,她就感覺到自己被一雙強而有力的大手緊緊抓住。


    瞬間,方恒毫不留情地將她拉到身前,雙手遏製住她的肩膀,迫使鬱鬱子那想要逃避的目光不得不直視他,直視那宛如墨玉般漆黑深邃的瞳孔。


    他繼續開口,字正腔圓,每一個字都仿佛重錘一般敲在鬱鬱子的心上:


    “那你的等待算什麽呢?”


    “那你的疼痛算什麽呢?”


    “可以忍受沒日沒夜的寂餓,可以忍受跨越幾個世界的思念,可以忍受高山上的極寒,可以忍受近在咫尺卻說不出口的愛意。”


    “但麵對錯誤,你卻連一句抱歉都說不出來,隻會逃避嗎?”


    “…”


    話音落下,鬱鬱子呆若木雞地仰著頭,臉上淚痕猶在,她感覺自己的腦袋仿佛被重錘狠狠地敲了一下…


    不對。


    是真的被敲了一下。


    “誒呀。”


    而且敲得很重。


    “還愣著幹什麽?快說啊,想找打呀?”


    聲音從頭頂傳來。


    那個位置總是挨打,而這次也未能幸免。


    “…”


    沉默,唯有呼嘯的風聲在耳畔回蕩。


    這是什麽感覺呢?


    她說不清楚。


    好像……好像她隻是像往常一樣調皮搗蛋,犯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小錯誤,比如剛剛偷走了換洗的(嗶——):眼看著打遊戲要輸了,就搞了些稀奇古怪的偷襲;偷偷往晚飯裏加了一盒的森寶,結果被罰要全部吃完,哭哭唧唧地哀求,雖然最後還是挨了打…不過一點都不疼…


    好像,一切都沒有改變…


    好像,並沒有什麽了不得的事情…


    好像,她這次…不用逃跑了…


    隻要像往常一樣。


    說一句“對不起”就好了。


    “啊……啊……啊嗚……”


    鬱鬱子張著大嘴,然而喉嚨卻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什麽都說不出來了,隻能在那裏啊嗚啊嗚的。


    在這寒冷的冬日,天空仿佛破了一個大洞,將積攢了一年的大雪揮灑下來。


    她心裏也有著一個愧疚的大洞。


    這個洞已經存在了很久很久,久到她偶爾都會忘記它的存在…但每次她特別開心的時候,那大洞便會異常顯眼地顯現出來,將所有的好心情都吞噬進去,轉變成令人煩躁的壞情緒…


    但今天,那源頭告訴她,沒什麽的。


    隻因為她所做的一切,早已成為了填補大洞的石塊,日複一日,一點一滴,滿滿的已經快要溢出…可她卻全然不知,隻看到了洞口多出的那一點點,將這些微不足道的成果視為自己努力的全部,從此整日整日地陷入擔憂和恐懼之中,並且更拚命的去用自己小小的身軀往上麵堆石塊,即便累的吐舌頭也咬咬牙繼續幹著…


    但因為沒什麽,所以洞消失了。


    但原本的石頭沒有消失。


    所以就如同火山噴發一樣“轟!”的一下全都炸出來了。


    “啊…嗚…啊…”


    所以她空空的心被猛的填滿了。


    藍色長發在風雪中狂舞,雪花落在她的發間,像撒了糖霜的藍莓蛋糕。


    “啊…啊…啊…嗚…”


    鬱鬱子的眼眶濕潤,哭的也很凶…斷斷續續的,不斷的仰頭低頭,呼吸越發的急促,肩膀顫動著,鼻尖凍得通紅,她不停地用衣袖擦拭淚水,卻怎麽也擦不幹淨,眼睛腫得像顆桃子,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讓她看不清前方的一切,看不清前方的路…


    但那個模模糊糊的身影卻再度靠近了。


    然後抬手替她擦幹了眼淚。


    這回…她看清了。


    “da…daring!…對………對不起!對不七哇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哇!”下一刻,所有壓抑已久的情感如火山一般噴湧而出,鬱鬱子再也無法控製住自己,她猛地張開雙臂,像個孩子一樣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然後毫不猶豫地撲進了對方的懷中。


    給方恒的都幹愣了一下子,但好在反應過來之後穩穩的抱住了她。


    很快,低低的抽噎變成嚎啕大哭。


    雪花依舊無聲地飄落,好像是這場交響樂的伴奏。


    鬱鬱子哇哇大哭著,在方恒的懷裏盡情地宣泄著自己的情緒,哭得撕心裂肺,身體不停地顫抖著。雙手緊緊地揪住方恒的衣服,好似生怕一鬆手,眼前這個人就會消失不見似的,簡直想將整個身軀都擠進去…


    方恒什麽都沒說,就這樣抱著鬱鬱子,任由時間自己流淌著。


    “嗚嗚嗚…我…我錯了…”


    終於,伴隨一陣壓抑而又低微的嗚咽聲,鬱鬱子的聲音終於從喉嚨裏擠了出來,雖然微弱,仿佛隨時都會被周圍的空氣吞噬掉,但足夠聽清了。


    而聽到這個聲音,一直緊繃著臉的方恒微微動了一下,他緩緩低下頭頭來,目光落在了鬱鬱子身上。


    “哪錯了?”


    那張原本寫滿疲憊的臉上,此刻終於浮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滿意笑容。


    而另一邊,鬱鬱子抽泣著,斷斷續續地說道:“錯…錯在不該那時候強行讓daring接觸大人的世界的…”


    “…”


    方恒臉上剛剛泛起的笑容像是被定格住了一樣。


    “過去的事情可以不用再說了…腦袋疼…”揉著太陽穴,方恒疲憊的笑容逐漸抽搐起來…


    隻不過話音未落,鬱鬱子就猛地抬起頭來,兩隻眼睛紅通通,一把鼻涕一把淚,滿臉淚痕地大聲喊道:“啊嗚嗚嗚抱歉讓daring變成失憶的木頭白癡是鬱鬱的錯啊啊!!!嗚嗚嗚!!!”


    ”不要說不合時宜的話呀!好吧雖然很符合人設就是了啦!”


    “哇哇哦哇哦哇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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