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朕竟不知朕身邊如此藏龍臥虎,一個小小的答應隨口幾句話,就能擺平一個門派的事兒,竟比朕十萬大軍還管用些?”


    “您這是又何苦說氣話?皇上含辛茹苦治理國家為的不就是讓百姓安居樂業嗎?若能不動一刀一刃將事情解決,何樂而不為?”


    十九門從君九山撤走的消息昨兒花月吟已從妹妹口中得知,如今江恙如此莽撞行事,花月吟料想梵昭眼裏已容不得他們那一粒沙了,因此才說出這番話苦苦相勸。


    不想更加激怒了梵昭——時至如今她居然還在護著江恙,擔心他的安危。


    於是怒吼道:“滾,滾回你屋裏去,沒有朕的命令不得踏出屋門半步。”


    ……


    翌日,眾嬪妃都在討論昨兒個夜裏東屋吵鬧的動靜。


    沈凝酥房中,她摸摸自己圓滾滾的肚子,不解道:“好不容易她才從冷宮出來,按理來說應該行事處處小心謹慎才對,為何又惹怒了皇上?”


    “誰知道呢!大概是沒有了花穗和青蕊那兩位軍師,失了智了吧!”方嫣回。


    “可我總覺著事情沒那麽簡單,她縱使蠢笨,也不至於蠢笨至此。”


    “難道姐姐還想再為她求情一次,讓她再次得以解了禁足?”


    “若她禁足不解,媚藥之事便抓不到證據,不過眼下也不用急,畢竟如今整個莊子都是封鎖著的。”


    “嗯。”


    到夜裏,寧歲巧的信物和那封信還是被送到了莊子裏。


    梵昭看了東西後不僅沒有感到意外,反而笑了,如今局勢已變得晴朗,便也不用再封鎖消息,即刻召集軍機大臣至東屋商量剿匪一事。


    哪知事情才商議到一半,洪廣跌跌撞撞的跑進來:“皇上,花小主歿了。”


    聞言梵昭手一抖,手中的毛筆跌落在紙箋上,暈開一大片墨色。


    堂堂君王,竟控製不住的腿軟心悸。


    恐駁了他作為帝王的體麵,那些大臣不敢看他,都將頭埋得低低的。


    躬著身子的洪廣抬眸看了對麵大臣一眼,交疊在一塊兒的手輕輕擺了擺,示意眾人退下。


    “是什麽時候的事兒?”


    “就在剛才,她婢女發現的時候已經斷氣了。”


    “難道救不活了嗎?”


    “皇……”洪廣眼裏閃過詫異,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居然會為了一個女人而失了智,“皇上,人死不能複生,節哀吧!”


    斷斷續續的嗚咽聲傳來,洪廣大起膽子抬頭去看,隻見梵昭坐在椅子上,手肘撐在桌麵,將臉埋在掌心。


    不過片刻,他強忍著痛苦抬起頭來:“她就沒留下什麽話嗎?”


    經這麽一問洪廣才想起來宮女在妝奩前發現的那封信,慌忙從衣袖裏掏出來,恭敬遞給梵昭。


    梵昭接過打開,信中唯有寥寥數筆,待寧歲巧平安歸來,請求他莫要與十九門計較,最後四字是祈願君安。


    “去將她身邊的婢女帶過來,朕親自審問。”


    “是。”


    不多時,春來到了。


    屋內唯有他二人。


    發生如此大事,又獨自麵聖,春來急得哪怕是跪在地上大腿也顫抖不停。


    “她是怎麽死的?”


    “割腕而死。”


    話音落了片刻,仍不聞動靜,春來隻好接著補充道:“自莊子解了封鎖,小主便在房裏哭了好一會兒,也不讓奴婢進去瞧,哭過之後她才喚奴婢進去,讓奴婢給她拿幾個梨子和一把匕首。”


    “奴婢還說讓奴婢削了皮再送進去,她不肯,說左右閑著無事,要自己親自來。”


    “將奴婢打發出屋前,她又說自己發髻鬆了,妝麵花了,命奴婢好好幫她打扮打扮。”


    “後來她又遞了銀錢給奴婢,讓奴婢去門房那兒買通個小廝去錢府遞句話兒。”


    “什麽話?”梵昭問。


    “隻有一句,讓錢四少夫人想盡辦法保住寧小主平安。”說到這兒春來已經徹底憋不住嗚咽起來,她貼身伺候花月吟的時間雖短,對花月吟卻是忠心耿耿、真心實意。


    恨自己為何如此蠢笨,方才忙亂時不覺有甚問題,如今細細回想,才後知後覺花小主尋短見也是有跡可循的。


    “交代完後,花小主還順手塞給奴婢一張銀票,說奴婢這些日子陪她在冷宮裏沒落得什麽福氣,說奴婢再過幾年便可出宮了,要趁著年輕多攢些傍身錢,奴婢不要,她便說這也算不得什麽,先前跟在她跟前的那些人得的那才叫多,所以奴婢以為隻是隨手賞賜,奴婢真是該死啊!”


    聽著春來的懺悔,梵昭的心也被她攪得異常煩亂,忍住脾氣道:“朕知曉了,你主子芳華早逝是個可憐的,朕會厚葬她,這些日子你便聽從皇後安排,陪著她一塊兒為你主子善後吧!”


    “是。”


    春來沉沉的磕了個頭,隨後離開。


    梵昭坐在椅子上沉思了約一炷香的功夫,才終於下定決心:“洪廣。”


    “老奴在。”洪廣小心翼翼走了進來。


    “兩件事,其一,告訴皇後厚葬花氏,若有不懂之處與太後商量著來。”


    “是。”


    “其二,軍機大臣都還未走吧?”


    “未走,如今就在廊下候著。”


    “傳朕旨意下去,將圍剿改成勸降,就由齊大將軍……罷了,區區一點小事也不必勞煩他大駕,就讓他手下那個名喚雷鈺的去吧!”


    “是。”


    “再派人去錢府一趟,將錢四子和花穗請來。”


    “是。”


    ……


    錢府,錢家眾人接到聖旨,花穗當場暈了過去。


    錢錦橪心疼不已,和小劉公公商量晚些再麵聖。


    迎來的卻是小劉公公無奈一笑:“花小主驟然離世,如今皇上正傷心,咱家勸錢少爺還是莫要在此刻違逆了他的意思。”


    “可這……我夫人她實在是身子扛不住,我想皇上也會……”


    話還未說完,被靜安王生氣打斷:“孽障!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功夫在這兒討價還價!來人,速速備好馬車,護送少爺和少夫人即刻出發。”


    因行得急,馬車不可避免的有些顛簸,一滴溫熱的淚落到花穗額頭,她迷迷糊糊醒來,對上錢錦橪視線。


    盡管身子虛得無甚力氣,還是艱難的抬起手去為他擦去淚水:“瞧你哭的,我這又不是不行了。”


    “別胡說。”錢錦橪將頭別過去,將淚水強忍著,“姐姐已駕鶴西去,現下再沒什麽比保住你身體更要緊的事兒了,你若不快快好起來,便是讓姐姐在天有靈也不得安心,讓我心裏也不好受。”


    “讓我別說喪氣話,你自己倒是胡謅一大堆。”


    花穗依舊枕在錢錦橪膝頭,感受著他寬大的手掌撫摸著自己的青絲,淚如泉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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