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家訪
幻影艦隊：信火一體了解一下 作者：莫斯科旅館的巴拉萊卡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張北海在禁閉室當中靜坐著，擱著鐵欄杆坐在他對麵有三個fbl的探員。這三個fbl探員每個人都全副武裝，手上的槍時刻指著張北海。韋德站在禁閉室的門口抽煙，濃濃的煙霧繚繞著，整個屋子像是投入了煙霧彈一般。
沒有人說話，該說的話之前在辦公室都已經說完了。米妮並沒有當場發飆把張北海拖出去斃了，而是簡單的一句“出去吧”。韋德盡管不知道米妮是如何想的，但是他知道，必須得把張北海控製起來。這是一種控製，更是一種保護。就剛才張北海的所作所為，要是換了任何一個探員，當場張北海的腦袋就得開花！韋德是看著米妮從小長大的，也算是米妮的“自己人”，他知道米妮對張北海的器重，因此就單純地找幾個靠譜的人把張北海看管起來。
當然，韋德知道他們根本關不住張北海。就剛才張北海展示出來的身體素質，還不等韋德掏槍出來，他腦袋就得搬家。張北海這是給米妮一個機會，一個互相理解的機會。否則剛才兩拳給韋德打暈，張北海直接就能跑了。
“韋德，能給我個紙筆嗎？”張北海突然開口
韋德有點驚訝，“你要這玩意幹啥？”
“我感覺，我應該寫點什麽。”張北海微笑著說。
韋德看張北海沒來由的笑容有點瘮得慌，拿來了紙筆的同時叮囑道：“你可別想不開啊我告訴你。米妮沒說弄死你，你給我踏實住了嗷。”
此時的米妮已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她想了半天還是想不明白，張北海為什麽那麽在乎所謂的路線。他們在一起拚個未來，不就是為了獲得至高無上的女皇的權力嗎？他所謂的人民史觀，所謂的義立而王，對於米妮來說，跟天書一般。
不過在離開之前，張北海非常鄭重地給米妮敬了個軍禮。並留下一段話：“如果你不了解我的話，我可以等。如果你不知道從哪裏下手，那你去李東旭他家拜訪一下吧。以白河人的身份去，你會明白我所說的話的。”
想到這裏，米妮化了個妝，打扮的像是最普通的白河人。當然，那種高高在上的氣質沒有變化，穿上海軍軍裝偽裝成海軍軍官的她叫上了404艦隊的其他成員，來到了白河星的地麵。
白河星體積和重力與菲林帝國的母星藍星基本相同，這也是白河次元誕生文明且被帝國殖民的基礎。乘坐太空電梯到達地麵之後，眾人來到了第四樞紐城。整個白河星的行政規劃是以太空電梯為核心的，十個樞紐城和一個總督城共同組成了環繞赤道的十一個大型城市。
李東旭的一家就住在第四樞紐城的衛星城，距離太空電梯也就三百多公裏，乘坐城際高速鐵路用不了半個小時就到了。在米妮提出去李東旭家的時候，李東旭差點沒給嚇死。要不是米妮向他解釋，她隻是想要了解一下自己的手下，他差點沒再次犯渾。在米妮的再三要求下，李東旭沒有通知自己的家人，打算來個“突襲”。
在李東旭這個純種白河人的潛意識當中，帝國的貴族和帝國的皇室沒有一個“普通人”。他們遇到於莉莉或者張北海這種普通人的時候，一個個都像是孩子遇到了螞蟻，稍微動動手就能把他們的天給捅破了。李東旭半天都說不出話來，要不是於莉莉解圍，李東旭怕不是得當場憋死。
拎著幾包水果和新鮮的麵包，轉乘了好幾台車，眾人終於是來到了李東旭的家裏。
李東旭的家在一片工業區附近，是一棟將近百年曆史的老樓，曆史甚至能追溯到白河淪為殖民地的初期。這棟老樓足有21層高，密密麻麻的住了將近一萬人。老樓頗有種大學生宿舍的感覺，又像是維多利亞港的公租樓一樣。
來到這棟樓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亂但是很有生活氣息。在樓的中間和公共區域，有著不少的商鋪和小吃攤。路過一家燒烤攤的時候，攤主大爺還熱情地向著李東旭他們打著招呼。
“東旭回來啦！咋還帶著三個女娃捏！我就說你小子有出息，這海軍軍服真帥！”
大爺的嗓門很大，周圍很多街坊鄰居也都看了過來。看見李東旭拿著一堆吃的、穿著筆挺的軍裝回來，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笑容。“小旭回來啦！來吃個包子吧！你最愛吃的豬肉大蔥餡兒的！”“小旭回來了！這小軍裝，真帥！旁邊哪個是你對象呀！快讓大娘看看！”
李東旭總算是感覺到了衣錦還鄉的感覺。手上抱著的水果也一個個散了出去，換回來一堆各種零食和吃的。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熱情和快樂，那種街坊鄰居互相幫助的感覺讓李東旭內心是那麽的踏實。
在街坊鄰居的問候中，眾人總算是來到了李東旭的家門口。這是位於12樓的一間普普通通的房間，門口的大白像是迷彩一般，經曆了多少年多少次的掉落和修補，已經形成了一種特殊的風格。
開門的是李東旭的妹妹，一個梳著雙馬尾的靈動的小蘿莉。那可愛的樣子讓人不禁懷疑，李東旭這個木頭玩意兒跟個傻子似的，怎麽會有這麽靈份的妹妹！
“誒，哥！爸媽！爺爺！我哥回來了！”小蘿莉的聲音非常的甜，就跟喝了蜜水的百靈鳥似的，是那麽的可愛，讓人忍不住摸摸頭逗逗她。
“東梅，今天爸媽休息嘛？怎麽這個點還在家！”李東旭看了看時間，這個時間一般來說爸媽都在工廠裏上班啊。但他顧不得那麽多了，也不管什麽禮數不禮數的，直接脫鞋進了家門“爸媽，爺爺，我回來啦！”
李東旭的父母是最普通的工人，父親的手上布滿老繭，胳膊上也有許多多年高溫灼燒留下的疤痕。母親則是穿著圍裙，一聽到李東旭回來也不管燒菜了，直接衝了出來。
兩口子簡單招待了一下幾位，然後就緊緊地抱住了李東旭，高興的快要哭出來了。
最後出來的是李東旭的爺爺，這位前暴風突擊隊的老兵退伍的時候失去了自己的一條腿和一隻眼睛，但也因為戰功獲得了公民身份。他第一眼看見的並不是自己思念的孫子，而是掛著少校軍銜的米妮。這位老爺子掙紮著要站起來，最後在李冬梅的攙扶下站了起來，給米妮敬了個標準的軍禮。老爺子雖然套著好幾層衣服，但是最外層是一套藏青色的陸戰隊軍服。軍服上有著十幾枚勳章，熠熠生輝的，如同一件防彈衣似的。
“白河暴風突擊隊，第四陸戰師第五偵察營三連二排中士李柏霖見過長官！”
看見眼前站起來都費勁的老爺子，米妮的心裏有些許的觸動。出於軍人的基本禮儀，米妮鄭重的回禮，隨後讓老爺子趕緊回到輪椅上坐好。
“你這孩子，”李東旭的母親帶著一絲責怪卻又滿是寵溺地說，“帶朋友回家也不提前說一聲，媽媽都沒來得及準備。”李東旭的母親埋怨著：“早知道我就去買點肉去了，這來了朋友咱也不好招待啊。”
李東旭向妹妹投去了一個充滿深意的眼神，東梅立刻心領神會，眼睛都亮了。李東旭偷偷拿出200塊星幣的紙幣交給了東梅，讓她直接去外麵買點熟食啥的帶回來給家裏添點菜。
此時的米妮才注意到，盡管李東旭一家非常的熱情，但是從他家的整體環境來看，那簡直是，太窮了。
李東旭的母親身上穿著的圍裙洗的極為幹淨，甚至有些發白，有些地方打上了補丁。李東旭父親的身上肉眼可見的有著多處受傷的痕跡，還有明顯的腰疼的跡象。李東梅的衣服也是最簡單樸素的校服，最重要的是，在家她也穿著校服。李柏霖的身上套著好幾件衣服，護著膝蓋的毛毯也是大麵積的起球，至少也是五年前就開始使用了的。
家裏的家具除了少數幾個一看就很有年頭的木頭家具以外，絕大多數都是鋼鐵製品：因為這些鋼鐵的東西用不壞還便宜。唯一的一個沙發還套上了一層白色的遮罩，用來防止沾染灰塵的。
對於於莉莉和葉卡捷琳娜來說，她倆打第一眼就看出來李東旭的家庭狀況。家境遠稱不上富裕，甚至比絕大多數普通家庭還要差一些。要不是他的家庭和諧且熱愛生活，他們絕對過不得如此其樂融融。於莉莉的感觸尤甚，她是個單親家庭的孩子。母親一個人操持著她的一切，要不是她考上了軍校，她那小鎮公務員的母親根本養活不起她！她之前和母親相依為命的時候，過得還不如李東旭一家呢。
但是這樣的家庭環境對於米妮來說，那簡直就是另外一個世界。整個家庭顯示出的寒酸和貧窮與他們的樂觀精神狀態完全不同。自從她走進這個公租樓的時候，她就感受到與她人生所學所知完全不同的狀態。
她從小所接觸的一切，無不是最高貴最豪華的。她腳上的一雙靴子就足以賣出幾十萬星幣，足夠買上一兩套公寓了。但就是如此奢華的人生，她之前遇到過的貴族或者皇室依舊不滿足。她們需要喝最好的酒，睡最好的床，出行坐做好的車，最好是直接星際戰艦接送。不少落魄的貴族都在埋怨著，為什麽他們的祖上沒有獲得更多的軍功，好讓他們能夠更加的衣食無憂。
桌上擺滿了八個菜兩個湯，每一道菜都是李東旭母親親手製作的，從挑選食材到烹飪出鍋，都傾注了她對家人的愛和對這次聚會的重視。哪怕是熟食也都是回來進行過二次烹飪的，每一道菜都飄著熱氣：遠遠超過平時的夥食標準，過年都沒有這麽奢侈過！
李東旭的父母還在忍耐著，李東旭和於莉莉他們也出於良好的軍校教育沒有任何的額外表情。小東梅卻沒有那麽多的心眼子，她看著剛買來的熱騰騰的肘子，口水已經吞了好幾次了。隻不過東梅的小手剛想偷吃旁邊的香腸，李柏霖的筷子頭狠狠地抽在她的手背上。老爺子的眼神十分嚇人，聲音也是如洪鍾一般：“客人還沒動筷，該打！”
小蘿莉的被抽的差點沒哭出來，眼淚在眼眶裏打著轉，可憐巴巴的。
米妮知道，這是等待她動筷子開席呢。但是對於她來說，眼前這個對於李東旭他們堪稱“過年大餐”的一桌宴席，那就是自己仆人平時的飲食，她根本沒有動筷子的心思。不過為了照顧自己手下的感情，最後還是倒了一杯果汁舉了起來“慶祝李東旭畢業！成功加入帝國海軍！大家吃好喝好！”隨後帶頭喝了下去。
真難喝，這種果味糖漿兌水的味道受不了一點！
開席之後，小蘿莉的眼神瞬間恢複了靈動，直接一筷子叨了一片香腸，吃的那叫一個開心。
李東旭的母親一個勁兒的給米妮夾菜，嘴上不停地說著好話。不是誇菜好吃，就是給她講李東旭小時候的故事。李東旭的父親和老爺子倒了一點酒，就這幾個菜也算是喝上了。葉卡捷琳娜和於莉莉兩人盡力的維持著淑女和軍官的形象，還算是有點收著勁兒了，但這一桌子菜對於她們倆來說，那也算是大席了，平時吃不到的那種。東梅和東旭則是直接開始吃飯比賽了，吃的那叫一個香。就光看這倆活寶吃飯，一家人都高興的不行。米妮坐在餐桌邊，她的舉止優雅卻顯得格格不入，而李東旭一家的自然和純樸，讓她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暖和親切。
怎麽說呢，哪怕皇家的各種晚宴，山珍海味各路珍饈齊聚，每個參加的人表麵上都帶著微笑。事實上，那種宴會的虛與委蛇和齷齷齪齪，隻會讓人的心更加的冰冷和疏離。
米妮以一種旁觀者的姿態靜靜地觀察著飯桌上的每個人，盡管她被他們的熱情所包圍，但內心深處卻感到了一種難以言說的不自然。在他們眼裏，盡管有些疲憊和困苦，但是還沒有那麽貧苦啊。張北海說的那些東西，她是一點也沒感受到啊。她無法將眼前這個家庭的簡樸生活與張北海所堅持的路線聯係起來。
“在帝國的治理下，我們的百姓過得雖然沒有貴族和皇室那麽奢侈，但是每頓飯都能吃得飽，日子過得也是不錯的。”
一桌子八個菜，米妮一共吃了沒有三口，白開水倒是喝了不少。李東旭的母親看出了些什麽，但是沒有點破，依舊陪著笑拉著她有一搭沒一搭的嘮嗑。老爺子像是喝開心了，也是因為來了個軍官，就開始講述自己當年的豐功偉績了。
老爺子當年也是出生於白河奴種之家，那日子過得別說多苦了。今天這種飯是別想吃上了，能吃倆窩窩頭都算是改善生活了。平時父母勞累工作也就是能吃兩塊能量塊，作為第八個孩子的他要不是按照帝國的政策能夠吃上一口合成蛋白粉，早餓死了！
後來懂事之後，老爺子參加了白河暴風突擊隊，在快速反應部隊裏擔任偵察兵，參與了不少帝國的拓荒戰役和平叛戰役。最危險的一次是老爺子的暴風突擊隊被空降到一個被蟲族完全感染的星球，他們幾乎是用自己的血肉換回了這個星球。他們拿著最簡陋的武器，在督戰隊的監督下衝到坑道中與蟲族近身肉搏。無數戰友被蟲族撕碎，老爺子也是在這場戰鬥中失去了自己的一條腿。
再後來，老爺子戴上了假肢繼續戰鬥，失去了自己的一隻眼睛。也因為服役年限夠了，戰功也夠了，換來了公民的身份，脫離了奴印。在他想要回到故鄉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所有認識的人基本都死了。他的父母早在他當兵的第二年就累死在工廠裏。他的那些兄弟姐妹們不是被強製遷移到宇宙的邊疆，就是參軍戰死了。
然而公民身份隻是個開始，他一個殘疾的老兵對於社會的價值幾乎沒有，而帝國軍隊也沒有照顧白河人的義務。要不是戰鬥中他救了一個公民士兵，而這個公民士兵在戰後做了點生意，拉上老爺子一起，老爺子估計就餓死街頭了。
每年都有無數的白河暴風突擊隊士兵獲得公民身份，然而這些士兵不是缺胳膊斷腿就是得了嚴重的ptsd。老爺子和其他的戰友每年都要接濟他們，讓他們在這個社會中有個容身之地。如果不是這樣，那些士兵不是成為社會的不穩定因素，就是在哪個陰暗的角落抱著勳章凍死餓死。
說到動情之處，老爺子眼淚止不住的流。他的手顫抖著撫摸著那枚已經磨損的勳章，每一次觸摸都像是在回憶那些並肩作戰的戰友。李東旭和李東梅連忙安慰，老爺子的狀態才算好了一些。
米妮聽著這些她從未聽過的故事，略有所思。米妮的雙眼逐漸濕潤，她的內心波瀾起伏，這些故事像一股暖流，溫暖了她那顆長期被冰冷權力和地位包裹的心。她開始質疑自己過往的世界觀，是否完全無視了平民百姓的真實生活和感受。她以前聽到過的，見到過的無不是在戰場上揮斥方遒的指揮官，要麽就是艦長和功勳貴族，這些老兵的故事，她是從來沒有聽說過。她心中的某根琴弦仿佛被輕輕地撥動了。
酒足飯飽之後的李東旭又恢複了那個心大的狀態，也沒管米妮的存在，直接問父母：“爸媽，你們今天怎麽沒在工廠工作阿？”
問出這個問題之後，李東旭的父母臉色明顯變了一下。李東旭的父母臉色一沉，米妮敏銳地察覺到了他們眼中的無奈與憂慮，這讓她對張北海所說的平民百姓的苦難有了一絲直觀的感受，或者說，好奇。母親還想再遮和一下，打個哈哈過去。但看到米妮非常感興趣的樣子，父親最後歎了口氣，說道：
“今年廠子訂單少，收益銳減。那些工頭要求我們主動降低工資，我們不同意。我們幾百個工友找到工會，工會說整個行業都是這樣，不給我們出頭。我們最後自己拉橫幅罷工，想要找到廠長找個說法。結果廠長勾結白隊那幫狗東西抓了老王和小韓他們，以叛亂罪吊死了。我們這些參與罷工的有一個算一個，全給開除了，一分錢也拿不到了。”說到老王和小韓的時候，李東旭的父親倒了一杯酒，狠狠地喝了下去。
李東旭的心裏咯噔一下，他算是知道為什麽父母在家，而且家裏麵看起來氣氛有些不對了。之前他每個月有大概5000星幣的津貼，他在軍校沒有什麽花費，4000塊錢都打給家裏了。之前父母都不要，最後還是母親以給他攢錢娶媳婦為由給存起來了。但在半年前，母親沒有再推辭過，反而變得非常客氣和殷切。當時李東旭還沒有想更多，現在反過來尋思，才知道發生了什麽。
沒有人說話，該說的話之前在辦公室都已經說完了。米妮並沒有當場發飆把張北海拖出去斃了，而是簡單的一句“出去吧”。韋德盡管不知道米妮是如何想的，但是他知道，必須得把張北海控製起來。這是一種控製，更是一種保護。就剛才張北海的所作所為，要是換了任何一個探員，當場張北海的腦袋就得開花！韋德是看著米妮從小長大的，也算是米妮的“自己人”，他知道米妮對張北海的器重，因此就單純地找幾個靠譜的人把張北海看管起來。
當然，韋德知道他們根本關不住張北海。就剛才張北海展示出來的身體素質，還不等韋德掏槍出來，他腦袋就得搬家。張北海這是給米妮一個機會，一個互相理解的機會。否則剛才兩拳給韋德打暈，張北海直接就能跑了。
“韋德，能給我個紙筆嗎？”張北海突然開口
韋德有點驚訝，“你要這玩意幹啥？”
“我感覺，我應該寫點什麽。”張北海微笑著說。
韋德看張北海沒來由的笑容有點瘮得慌，拿來了紙筆的同時叮囑道：“你可別想不開啊我告訴你。米妮沒說弄死你，你給我踏實住了嗷。”
此時的米妮已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她想了半天還是想不明白，張北海為什麽那麽在乎所謂的路線。他們在一起拚個未來，不就是為了獲得至高無上的女皇的權力嗎？他所謂的人民史觀，所謂的義立而王，對於米妮來說，跟天書一般。
不過在離開之前，張北海非常鄭重地給米妮敬了個軍禮。並留下一段話：“如果你不了解我的話，我可以等。如果你不知道從哪裏下手，那你去李東旭他家拜訪一下吧。以白河人的身份去，你會明白我所說的話的。”
想到這裏，米妮化了個妝，打扮的像是最普通的白河人。當然，那種高高在上的氣質沒有變化，穿上海軍軍裝偽裝成海軍軍官的她叫上了404艦隊的其他成員，來到了白河星的地麵。
白河星體積和重力與菲林帝國的母星藍星基本相同，這也是白河次元誕生文明且被帝國殖民的基礎。乘坐太空電梯到達地麵之後，眾人來到了第四樞紐城。整個白河星的行政規劃是以太空電梯為核心的，十個樞紐城和一個總督城共同組成了環繞赤道的十一個大型城市。
李東旭的一家就住在第四樞紐城的衛星城，距離太空電梯也就三百多公裏，乘坐城際高速鐵路用不了半個小時就到了。在米妮提出去李東旭家的時候，李東旭差點沒給嚇死。要不是米妮向他解釋，她隻是想要了解一下自己的手下，他差點沒再次犯渾。在米妮的再三要求下，李東旭沒有通知自己的家人，打算來個“突襲”。
在李東旭這個純種白河人的潛意識當中，帝國的貴族和帝國的皇室沒有一個“普通人”。他們遇到於莉莉或者張北海這種普通人的時候，一個個都像是孩子遇到了螞蟻，稍微動動手就能把他們的天給捅破了。李東旭半天都說不出話來，要不是於莉莉解圍，李東旭怕不是得當場憋死。
拎著幾包水果和新鮮的麵包，轉乘了好幾台車，眾人終於是來到了李東旭的家裏。
李東旭的家在一片工業區附近，是一棟將近百年曆史的老樓，曆史甚至能追溯到白河淪為殖民地的初期。這棟老樓足有21層高，密密麻麻的住了將近一萬人。老樓頗有種大學生宿舍的感覺，又像是維多利亞港的公租樓一樣。
來到這棟樓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亂但是很有生活氣息。在樓的中間和公共區域，有著不少的商鋪和小吃攤。路過一家燒烤攤的時候，攤主大爺還熱情地向著李東旭他們打著招呼。
“東旭回來啦！咋還帶著三個女娃捏！我就說你小子有出息，這海軍軍服真帥！”
大爺的嗓門很大，周圍很多街坊鄰居也都看了過來。看見李東旭拿著一堆吃的、穿著筆挺的軍裝回來，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笑容。“小旭回來啦！來吃個包子吧！你最愛吃的豬肉大蔥餡兒的！”“小旭回來了！這小軍裝，真帥！旁邊哪個是你對象呀！快讓大娘看看！”
李東旭總算是感覺到了衣錦還鄉的感覺。手上抱著的水果也一個個散了出去，換回來一堆各種零食和吃的。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熱情和快樂，那種街坊鄰居互相幫助的感覺讓李東旭內心是那麽的踏實。
在街坊鄰居的問候中，眾人總算是來到了李東旭的家門口。這是位於12樓的一間普普通通的房間，門口的大白像是迷彩一般，經曆了多少年多少次的掉落和修補，已經形成了一種特殊的風格。
開門的是李東旭的妹妹，一個梳著雙馬尾的靈動的小蘿莉。那可愛的樣子讓人不禁懷疑，李東旭這個木頭玩意兒跟個傻子似的，怎麽會有這麽靈份的妹妹！
“誒，哥！爸媽！爺爺！我哥回來了！”小蘿莉的聲音非常的甜，就跟喝了蜜水的百靈鳥似的，是那麽的可愛，讓人忍不住摸摸頭逗逗她。
“東梅，今天爸媽休息嘛？怎麽這個點還在家！”李東旭看了看時間，這個時間一般來說爸媽都在工廠裏上班啊。但他顧不得那麽多了，也不管什麽禮數不禮數的，直接脫鞋進了家門“爸媽，爺爺，我回來啦！”
李東旭的父母是最普通的工人，父親的手上布滿老繭，胳膊上也有許多多年高溫灼燒留下的疤痕。母親則是穿著圍裙，一聽到李東旭回來也不管燒菜了，直接衝了出來。
兩口子簡單招待了一下幾位，然後就緊緊地抱住了李東旭，高興的快要哭出來了。
最後出來的是李東旭的爺爺，這位前暴風突擊隊的老兵退伍的時候失去了自己的一條腿和一隻眼睛，但也因為戰功獲得了公民身份。他第一眼看見的並不是自己思念的孫子，而是掛著少校軍銜的米妮。這位老爺子掙紮著要站起來，最後在李冬梅的攙扶下站了起來，給米妮敬了個標準的軍禮。老爺子雖然套著好幾層衣服，但是最外層是一套藏青色的陸戰隊軍服。軍服上有著十幾枚勳章，熠熠生輝的，如同一件防彈衣似的。
“白河暴風突擊隊，第四陸戰師第五偵察營三連二排中士李柏霖見過長官！”
看見眼前站起來都費勁的老爺子，米妮的心裏有些許的觸動。出於軍人的基本禮儀，米妮鄭重的回禮，隨後讓老爺子趕緊回到輪椅上坐好。
“你這孩子，”李東旭的母親帶著一絲責怪卻又滿是寵溺地說，“帶朋友回家也不提前說一聲，媽媽都沒來得及準備。”李東旭的母親埋怨著：“早知道我就去買點肉去了，這來了朋友咱也不好招待啊。”
李東旭向妹妹投去了一個充滿深意的眼神，東梅立刻心領神會，眼睛都亮了。李東旭偷偷拿出200塊星幣的紙幣交給了東梅，讓她直接去外麵買點熟食啥的帶回來給家裏添點菜。
此時的米妮才注意到，盡管李東旭一家非常的熱情，但是從他家的整體環境來看，那簡直是，太窮了。
李東旭的母親身上穿著的圍裙洗的極為幹淨，甚至有些發白，有些地方打上了補丁。李東旭父親的身上肉眼可見的有著多處受傷的痕跡，還有明顯的腰疼的跡象。李東梅的衣服也是最簡單樸素的校服，最重要的是，在家她也穿著校服。李柏霖的身上套著好幾件衣服，護著膝蓋的毛毯也是大麵積的起球，至少也是五年前就開始使用了的。
家裏的家具除了少數幾個一看就很有年頭的木頭家具以外，絕大多數都是鋼鐵製品：因為這些鋼鐵的東西用不壞還便宜。唯一的一個沙發還套上了一層白色的遮罩，用來防止沾染灰塵的。
對於於莉莉和葉卡捷琳娜來說，她倆打第一眼就看出來李東旭的家庭狀況。家境遠稱不上富裕，甚至比絕大多數普通家庭還要差一些。要不是他的家庭和諧且熱愛生活，他們絕對過不得如此其樂融融。於莉莉的感觸尤甚，她是個單親家庭的孩子。母親一個人操持著她的一切，要不是她考上了軍校，她那小鎮公務員的母親根本養活不起她！她之前和母親相依為命的時候，過得還不如李東旭一家呢。
但是這樣的家庭環境對於米妮來說，那簡直就是另外一個世界。整個家庭顯示出的寒酸和貧窮與他們的樂觀精神狀態完全不同。自從她走進這個公租樓的時候，她就感受到與她人生所學所知完全不同的狀態。
她從小所接觸的一切，無不是最高貴最豪華的。她腳上的一雙靴子就足以賣出幾十萬星幣，足夠買上一兩套公寓了。但就是如此奢華的人生，她之前遇到過的貴族或者皇室依舊不滿足。她們需要喝最好的酒，睡最好的床，出行坐做好的車，最好是直接星際戰艦接送。不少落魄的貴族都在埋怨著，為什麽他們的祖上沒有獲得更多的軍功，好讓他們能夠更加的衣食無憂。
桌上擺滿了八個菜兩個湯，每一道菜都是李東旭母親親手製作的，從挑選食材到烹飪出鍋，都傾注了她對家人的愛和對這次聚會的重視。哪怕是熟食也都是回來進行過二次烹飪的，每一道菜都飄著熱氣：遠遠超過平時的夥食標準，過年都沒有這麽奢侈過！
李東旭的父母還在忍耐著，李東旭和於莉莉他們也出於良好的軍校教育沒有任何的額外表情。小東梅卻沒有那麽多的心眼子，她看著剛買來的熱騰騰的肘子，口水已經吞了好幾次了。隻不過東梅的小手剛想偷吃旁邊的香腸，李柏霖的筷子頭狠狠地抽在她的手背上。老爺子的眼神十分嚇人，聲音也是如洪鍾一般：“客人還沒動筷，該打！”
小蘿莉的被抽的差點沒哭出來，眼淚在眼眶裏打著轉，可憐巴巴的。
米妮知道，這是等待她動筷子開席呢。但是對於她來說，眼前這個對於李東旭他們堪稱“過年大餐”的一桌宴席，那就是自己仆人平時的飲食，她根本沒有動筷子的心思。不過為了照顧自己手下的感情，最後還是倒了一杯果汁舉了起來“慶祝李東旭畢業！成功加入帝國海軍！大家吃好喝好！”隨後帶頭喝了下去。
真難喝，這種果味糖漿兌水的味道受不了一點！
開席之後，小蘿莉的眼神瞬間恢複了靈動，直接一筷子叨了一片香腸，吃的那叫一個開心。
李東旭的母親一個勁兒的給米妮夾菜，嘴上不停地說著好話。不是誇菜好吃，就是給她講李東旭小時候的故事。李東旭的父親和老爺子倒了一點酒，就這幾個菜也算是喝上了。葉卡捷琳娜和於莉莉兩人盡力的維持著淑女和軍官的形象，還算是有點收著勁兒了，但這一桌子菜對於她們倆來說，那也算是大席了，平時吃不到的那種。東梅和東旭則是直接開始吃飯比賽了，吃的那叫一個香。就光看這倆活寶吃飯，一家人都高興的不行。米妮坐在餐桌邊，她的舉止優雅卻顯得格格不入，而李東旭一家的自然和純樸，讓她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暖和親切。
怎麽說呢，哪怕皇家的各種晚宴，山珍海味各路珍饈齊聚，每個參加的人表麵上都帶著微笑。事實上，那種宴會的虛與委蛇和齷齷齪齪，隻會讓人的心更加的冰冷和疏離。
米妮以一種旁觀者的姿態靜靜地觀察著飯桌上的每個人，盡管她被他們的熱情所包圍，但內心深處卻感到了一種難以言說的不自然。在他們眼裏，盡管有些疲憊和困苦，但是還沒有那麽貧苦啊。張北海說的那些東西，她是一點也沒感受到啊。她無法將眼前這個家庭的簡樸生活與張北海所堅持的路線聯係起來。
“在帝國的治理下，我們的百姓過得雖然沒有貴族和皇室那麽奢侈，但是每頓飯都能吃得飽，日子過得也是不錯的。”
一桌子八個菜，米妮一共吃了沒有三口，白開水倒是喝了不少。李東旭的母親看出了些什麽，但是沒有點破，依舊陪著笑拉著她有一搭沒一搭的嘮嗑。老爺子像是喝開心了，也是因為來了個軍官，就開始講述自己當年的豐功偉績了。
老爺子當年也是出生於白河奴種之家，那日子過得別說多苦了。今天這種飯是別想吃上了，能吃倆窩窩頭都算是改善生活了。平時父母勞累工作也就是能吃兩塊能量塊，作為第八個孩子的他要不是按照帝國的政策能夠吃上一口合成蛋白粉，早餓死了！
後來懂事之後，老爺子參加了白河暴風突擊隊，在快速反應部隊裏擔任偵察兵，參與了不少帝國的拓荒戰役和平叛戰役。最危險的一次是老爺子的暴風突擊隊被空降到一個被蟲族完全感染的星球，他們幾乎是用自己的血肉換回了這個星球。他們拿著最簡陋的武器，在督戰隊的監督下衝到坑道中與蟲族近身肉搏。無數戰友被蟲族撕碎，老爺子也是在這場戰鬥中失去了自己的一條腿。
再後來，老爺子戴上了假肢繼續戰鬥，失去了自己的一隻眼睛。也因為服役年限夠了，戰功也夠了，換來了公民的身份，脫離了奴印。在他想要回到故鄉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所有認識的人基本都死了。他的父母早在他當兵的第二年就累死在工廠裏。他的那些兄弟姐妹們不是被強製遷移到宇宙的邊疆，就是參軍戰死了。
然而公民身份隻是個開始，他一個殘疾的老兵對於社會的價值幾乎沒有，而帝國軍隊也沒有照顧白河人的義務。要不是戰鬥中他救了一個公民士兵，而這個公民士兵在戰後做了點生意，拉上老爺子一起，老爺子估計就餓死街頭了。
每年都有無數的白河暴風突擊隊士兵獲得公民身份，然而這些士兵不是缺胳膊斷腿就是得了嚴重的ptsd。老爺子和其他的戰友每年都要接濟他們，讓他們在這個社會中有個容身之地。如果不是這樣，那些士兵不是成為社會的不穩定因素，就是在哪個陰暗的角落抱著勳章凍死餓死。
說到動情之處，老爺子眼淚止不住的流。他的手顫抖著撫摸著那枚已經磨損的勳章，每一次觸摸都像是在回憶那些並肩作戰的戰友。李東旭和李東梅連忙安慰，老爺子的狀態才算好了一些。
米妮聽著這些她從未聽過的故事，略有所思。米妮的雙眼逐漸濕潤，她的內心波瀾起伏，這些故事像一股暖流，溫暖了她那顆長期被冰冷權力和地位包裹的心。她開始質疑自己過往的世界觀，是否完全無視了平民百姓的真實生活和感受。她以前聽到過的，見到過的無不是在戰場上揮斥方遒的指揮官，要麽就是艦長和功勳貴族，這些老兵的故事，她是從來沒有聽說過。她心中的某根琴弦仿佛被輕輕地撥動了。
酒足飯飽之後的李東旭又恢複了那個心大的狀態，也沒管米妮的存在，直接問父母：“爸媽，你們今天怎麽沒在工廠工作阿？”
問出這個問題之後，李東旭的父母臉色明顯變了一下。李東旭的父母臉色一沉，米妮敏銳地察覺到了他們眼中的無奈與憂慮，這讓她對張北海所說的平民百姓的苦難有了一絲直觀的感受，或者說，好奇。母親還想再遮和一下，打個哈哈過去。但看到米妮非常感興趣的樣子，父親最後歎了口氣，說道：
“今年廠子訂單少，收益銳減。那些工頭要求我們主動降低工資，我們不同意。我們幾百個工友找到工會，工會說整個行業都是這樣，不給我們出頭。我們最後自己拉橫幅罷工，想要找到廠長找個說法。結果廠長勾結白隊那幫狗東西抓了老王和小韓他們，以叛亂罪吊死了。我們這些參與罷工的有一個算一個，全給開除了，一分錢也拿不到了。”說到老王和小韓的時候，李東旭的父親倒了一杯酒，狠狠地喝了下去。
李東旭的心裏咯噔一下，他算是知道為什麽父母在家，而且家裏麵看起來氣氛有些不對了。之前他每個月有大概5000星幣的津貼，他在軍校沒有什麽花費，4000塊錢都打給家裏了。之前父母都不要，最後還是母親以給他攢錢娶媳婦為由給存起來了。但在半年前，母親沒有再推辭過，反而變得非常客氣和殷切。當時李東旭還沒有想更多，現在反過來尋思，才知道發生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