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足夠熟悉,溫虞心裏的防範無形化開許多,但仍麵帶寒霜地盯著眼前人。


    不遠處還有其餘的搜查的人,陸狄年關上了檢測儀,高大的身軀將身前汗毛直立的白鼬實驗體擋住。


    這事壓根無從辯駁。


    沈辛那雙毛茸茸的耳朵正蹭在陸狄年下巴上。


    還是沒能跑掉……


    他是不是牽連大人了。


    認定自己闖了大禍,沈辛夾著尾巴,圓眸驚恐畢露。


    “去那邊。”陸狄年深深看了溫虞一眼,拽著沈辛的胳膊,把他拉進無人的深巷。


    陸狄年從沒想過,在嚴苛的封禁令下,格爾納內還會有實驗體的存在。


    而且,這隻實驗體似乎也和溫虞有幹係。


    方才打量之間,陸狄年已經認出沈辛是軍校的學生。


    陸狄年沒鬆開製住沈辛的手,眸光深沉地看著溫虞。


    “在我印象中,你不是會善心泛濫的人。”


    “為什麽要幫這些實驗體?”


    世界上有太多處於苦難之中的人,有人看見了苦難,選擇視而不見。


    而有的人,會對能力範圍內的苦難施以援手。


    溫虞是後者。


    可將自己置於危險之中,一而再,再而三地救助實驗體。


    即便部分實驗體來曆讓人垂憐,這也完全不像溫虞處事的作風。


    陸狄年沒有惡意,正如他此前說過的那樣。


    隻要溫虞能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他一定會竭盡全力地幫溫虞。


    溫虞並不擔心,他跟陸狄年對視,語調稀鬆平常:“沈辛不是實驗體。”


    嗯?


    陸狄年被噎了下,隻覺得溫虞在跟他開玩笑。


    他沒有蠢到,覺得沈辛腦袋上隨風招搖的圓耳朵是在搞cosy。


    “你——”


    “放開我!放開我!”


    沈辛冷不丁咬上陸狄年的手臂,犬齒深陷皮肉,不管不顧地要掙脫。


    “別動!”他嚴肅斥責,“你現在是嫌疑人,襲擊我是想被處死嗎?”


    處死……


    聞言,沈辛呆滯了一下,旋即又抱著陸狄年的胳膊狠咬,直到舌尖嚐到鹹腥的血,也不曾放手。


    他被一種悲戚的情緒籠罩,怒氣衝衝地低吼,像是被逼到絕境的小獸。


    “隨便吧,隨他媽的便吧,上將大人現在就殺死我最好!”


    聲音帶著嗚咽,沈辛圓眼漫開血絲,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牙關沒鬆兩滴眼淚卻順著麵頰,滴落在陸狄年的手背。


    陸狄年在前線的時候,殺過用作武器的實驗體不知凡幾。


    他們擁有人類的外表,強大的異能,卻毫無感情,隻要找到機會,就會對敵人立刻下殺手。


    他深諳實驗體的無情本色,卻無法將眼前的沈辛和那些凶殘的實驗體對照起來。


    他想著溫虞剛才說得那句話,手指摸上沈辛的耳朵。


    遍布毛細血管的耳朵尖在他手心跳動,溫熱又生動。


    溫虞不會說謊,可陸狄年無法想象。


    擁有實驗體擬態和特殊氣味,高度疑似實驗體的沈辛,怎麽可能不是實驗體!


    溫虞看出他的不相信,“我沒理由騙你,沈辛是沈之行的表弟,但在沈家並不受寵。”


    “沈老爺子掌管安全局,沈家即便再大膽,也不會將流淌著實驗體鮮血的人,安插進軍校。”


    “但要說他跟實驗體毫無關係,也不是。”


    琥珀色的眸子毫無波瀾,溫虞直直地盯著陸狄年,“前幾年,他被抓進了西郊實驗室,那裏的人給他注射了dfh藥劑,這是他出現擬態的原因。”


    聞言,陸狄年陡然鬆開沈辛,臉色隱隱發白。


    他再清楚不過,西郊實驗室是他的舅舅,親王路廷用來害人牟利的場所。


    這是第一次,經由溫虞的手,揭開皇室華麗一角,幫陸狄年看清奢華畫卷下的累累白骨。


    誠然,陸狄年忠誠,正直,是任何人都無可指摘的合格上將。


    但他永遠都不能否認,如果沒有身體裏的血脈,他的命運會類比溫虞,或許連踏足軍部的可能性都沒有。


    溫虞繼續道:“你應該很清楚,皇帝推出來的實驗體封禁令,一棍子打死多少手上幹幹淨淨的人。”


    溫虞說得是人。


    而不是實驗體。


    於他而言,他們是受害者,而不是加害者。


    陸狄年知道抓捕實驗體的一切流程。


    皇帝親自要求,寧可錯殺一百,也不放過一個。


    沒誰會仔細調查,從搜查儀警鳴響起,就宣判了被逮捕實驗體的死亡。


    高精密的實驗體搜查儀加上動物擬態,在搜查人員眼中,沈辛是板上釘釘的實驗體。


    如果剛剛不是陸狄年擋住沈辛,沈辛連求助的機會都沒有,兩個小時內就會被銷毀。


    沈辛在被放開的第一時間,就竄回溫虞身側,仇視地瞪著陸狄年。


    溫虞說,“你也知道,隻有基因產生異化,才能真正判定實驗體的身份。”


    “陸狄年,你盡可以抽走沈辛的血查驗,看看他是否如你所想,是一隻隱藏在格爾納裏無惡不作的實驗體。”


    如果血液異化了,沈辛當年也不能通過格爾納的體檢了。


    溫虞清楚,如果陸狄年不是想幫助他,那他剛剛完全沒有必要擋住沈辛。


    他故意曲解陸狄年的好意,是在拒絕他此前承諾的幫助。


    毫無意義的事情沒有必要展開,溫虞所要做的那件事,隻會讓陸狄年陷入痛苦。


    “我不是實驗體,不是!”


    “要不是那些壞人,我現在也跟你一樣。”


    沈辛吸著鼻子,紅著眼眶瞪著陸狄年,唇邊還沾著陸狄年的血,“上將大人,你知道要是沒人救我,我根本活不到今天嗎?”


    “你知道那些人是怎麽對待我們的嗎?”


    “你知道我曾經是個s級omega嗎?”


    他一連三問,將過往五年的苦楚展示給陸狄年看,一顆心都要被挖空了。


    沈辛的情緒失控,氣血上湧,臉從慘白變得發紅。


    “如果你非要抓我,那就抓吧,等我死了,我們做鬼也要纏著你們!”


    吼完這句,沈辛用空了全身的力氣,整個人搖搖欲墜,溫虞從後扶了他一下。


    “你幫不了我。”溫虞麵無表情地看向陸狄年,語氣薄冷,“正如你了解我那樣,我也了解你。”


    “你的正義不足以變作伐刀,砍向供養你的皇室。”


    “我從e區出身,那裏是我的家。”


    “如果貴族繼續壓迫他們的生存空間,我不會讓他們放任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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