嬈娘怕她摔倒,到底還是狠不下心腸,急忙跑過去扶住了她。


    曲華年無措地望著她,淚水在眼眶裏打轉:“爭兒,爭兒怎麽辦,姑姑輕信旁人,姑姑好像做錯事了。”


    大滴大滴的眼淚順著她蒼白的臉頰滑落,嬈娘看得心疼,剛想安慰她還能補救。


    她卻突然想到了什麽,慌亂地抓住她的手,整個人似害怕什麽般,微微有些顫抖,語氣急促道:“爭兒,姑姑現在能相信的隻有你了,你幫姑姑去一趟塞北,一定要阻止你妹妹做傻事。”


    嬈娘聞言不由一驚。


    她竟沒想到溫相宜遠赴塞北,竟也是刻意為之。


    曲華年來不及解釋太多,比起孟嫣然和福伯,她更相信自己侄女的話。


    所以在知道自己被騙後,第一反應就是擔心女兒的安危,慌忙起身找來筆墨紙硯,顫著手寫下一封書信。


    隻願老天保佑,一切都還來得及。


    “爭兒,怪姑姑太蠢,險些幫著仇人做下無法挽回的錯事,好在大錯未成,姑姑得留下來彌補做錯的事,我的女兒相宜……就拜托你了。”


    她說完,鄭重地將信塞到了嬈娘手中,又從手腕上褪下一個玲瓏剔透的碧玉手鐲,紅著眼道:“塞北遙遠,若信不慎丟了,你就拿它和相宜相認,然後再告訴她真相。”


    “姑姑……”


    嬈娘望著手腕上的玉鐲,想開口,曲華年卻轉身緊緊抱住了她。


    她落著淚,在她耳畔輕輕說道:“你們今晚就出發,溫賡身邊有不少葉家的細作,趁那些人還沒有起疑之前,我得回江州城與他想辦法除掉他們。”


    語罷,她鬆開了嬈娘,看向邊上的燕風霽。


    “照顧好她,我代曲家謝過姑爺了。”


    她欲朝他低頭拜謝,燕風霽趕忙攔住,鄭重道:“姑姑言重了,小爭兒是我的妻子,此生能照顧她,阿霽求之不得。”


    曲華年眼微紅,不再多說。


    屋外,天色已然黑盡。


    也不知是不是暮秋已至,最近幾晚都不見什麽月色,一眼望去,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欲去塞北,就得路過江州城。


    連夜離開碧波村後,嬈娘和燕風霽與曲華年走了一段路,直到快到江州城時,才在城外的岔路口分別。


    夜空下,望著他們二人打馬遠去,漸漸消失在黑夜裏的身影,曲華年紅著眼眶深吸了口氣。


    半晌,在望向江州城的城門時,才重新打起了精神。


    接下來,她也有一場硬仗要打!


    此時江州城裏,溫府後院中。


    睡得香甜的江氏突然被慧娘叫醒。


    她正要發怒,卻突然聽到曲華年連夜回了溫府的消息,頓時驚得瞌睡全無,猛地從床上坐起,眼中是掩也掩不住的興奮和激動。


    那個秘密終於要被挑明了。


    她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和女兒相認了。


    溫家書房裏,本一臉喜色,以為自家夫人願意回家來的溫賡,在聽完曲華年帶回來的消息後,神色瞬間凝重了起來。


    他望向眼中有愧意的夫人,輕歎道:“夫人可知,這幾年來咱們溫家幫著葉家斂了不少起勢之財,若此刻與他們劃分界限,不管他們日後成功與否,咱們都難逃一劫。”


    “對不起!”


    曲華年羞愧地低下了頭。


    如果不是她,溫賡不可能賭上身家性命,答應與葉家合作。


    此刻讓他收手,的確強人所難了。


    可正如來的路上小爭兒與她說的,葉家無德,縱然搶到了皇位,也安不了社稷。


    若讓他們成功,大景將再無安寧之地。


    她是曲家女,自小與堂兄們在學堂聽的,便是家國大義,她從前糊塗,錯信他人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如今醒悟,自然不能再繼續錯下去。


    看著夫人微紅的眼,溫賡閉目仰頭,又是重重一歎。


    “罷了,當初我本就不欲與葉家往來,如今也算及時收手,日後縱然有大罪臨門,想來也罪不至死。”


    他這官途,本就是曲家鋪的路,如今還了又何妨!


    溫賡早就看開了。


    他說完,目光溫柔地望向曲華年,笑道:“夫人,想做什麽就去做吧!我還不老,經得起折騰。”


    曲華年一愣。


    微微將臉扭到了一邊,害怕被他看到眼淚,急忙抬手捂住了眼睛,卻忍不住雙肩輕顫。


    夫妻二十載,如今,她已經不知道是溫賡欠她多一些,還是她欠溫賡多一些了。


    這一夜,星光隱退。


    冷月到底還是露了個臉。


    與此同時,另一邊。


    日夜兼程,終於逃出了粟陽地界的沈重山和黃鶯鶯,本以為出了粟陽,至少能安全些。


    哪知道才甩掉葉家的人,轉頭就又遭到了與葉家合作的人大肆追殺。


    那些人似乎知道沈重山從粟陽帶出來的東西,一旦到了長安,他們這些與葉家早已秘密合作的人,怕是一個都逃不了。


    所以追殺起來,比葉家那些私兵還猛。


    硬剛肯定是打不過的。


    沒辦法,為了躲避追殺,沈重山隻能帶著黃鶯鶯四處躲藏,直到半月後,遇到前來接應他們的衛祁,他們才算撿回一條命。


    而半個月的時間,也足夠發生許多事。


    比如葉家膽大包天,召集了不少存有異心之士,正式立都於粟陽。


    立都自然是有人要稱帝。


    然滑天下之大稽的是,葉家稱帝的人,不是家主葉尅,或是任何一個姓葉之人,反而是他們家那位黃土都快埋脖子的老太君。


    而葉尅,竟隻撈到了個太子之位。


    知命之年的老太子,從古至今,他也真是頭一個。


    簡直笑死個人!


    至於長安皇城這邊,也發生了些不大不小的事。


    比如,葉家造反的消息傳到皇城那會兒,正值太後壽誕,可惜壽誕之宴尚未開始,葉家於粟陽起勢的消息就傳了過來。


    眾人嘩然。


    當日進宮賀壽的百官,還未入宴,便被緊急召至宣政殿,與皇上連夜商討對策。


    而太後顯然也沒料到葉家連個招呼都不給她打,就直接在粟陽造反。


    本來她還以為,葉家既昭告天下,立都於粟陽,那立都造反擁立為帝的,一定會是她的大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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