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家三口,本來可以安安穩穩地過自己的日子,可最後卻因為馮瘸子這個沒有擔當的小人,全部命喪黃泉。


    好在如今真相大白,馮青光已死,黃老木也將緊隨其後,下去給他們親自贖罪。


    相信九泉之下,他們也該安息了。


    嬈娘收回飄遠的目光。


    有細細的風吹過,拂過對麵籬笆牆上的常春藤,帶起了幾片枯黃的葉子。


    葉隨風卷,飄向了道路中間,落到了一個積水的小水窪裏,蕩起圈圈漣漪,發出輕微的兩聲響。


    很小聲,卻像是有人無聲地說了聲謝謝!


    ……


    與此同時,粟陽城葉府。


    寶墨堂中,孟老夫人看完從別君山加急傳來的消息,盛怒之下,手中滾燙的茶盞直直砸了出去。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剛好砸到進來的葉夫人身上,燙得她大叫一聲,丫鬟婆子趕忙上前,手忙腳亂地給她擦拭。


    她也顧不得形象,急忙解鬆了衣衫。


    孟老夫人睨了她一眼,壓著無處宣泄的怒意,冷聲問:“你來做什麽?”


    葉夫人胸口火辣辣的,心中恨毒了這個老虔婆了,卻不敢發作,隻能忍著疼痛,一臉委屈道:“回母親,長安來了人,是詢問敬來的,兒媳不知該如何打發,特來請示母親。”


    “沒用的東西,幾個閹人都打發不了!”


    葉太後對自己大兒子極為上心,除了暗中派了不少人保護外,隻要超過兩月沒收到兒子的家書,就會不放心讓人來看看。


    說白了,她也不是全然信任葉家。


    此時,被當著一屋子下人的麵訓斥,葉夫人臉色難看,心底早已將這老虔婆詛咒了幾千遍,麵上卻不得不忍氣吞聲,放低了語調道:“母親,這次來的不是內侍,是……是太後娘娘身邊的朱嬤嬤。”


    幾乎是在她話落的瞬間,就有一道蒼老,卻不卑不亢的聲音從堂外鏗鏘有力地傳來。


    “沒錯,來的是奴婢,老太君若是不歡迎,待奴婢將太後娘娘交代的事辦妥了,走就是了。”


    隨著話音響起,孟老太君抬眼望去,看到了一個她厭惡至極的老宮婢。


    來人滿頭銀發,與孟老夫人差不多的年紀,穿著一身素淨的藏青交襟錦服,杵著一根長長的白玉權杖,權杖的頭頂還鑲著一隻獨立的燭夜頭。


    身後還跟著四個婀娜多姿的宮婢,和十幾個侍衛。


    看那幾個宮婢的姿色,不難猜出,必定又是葉太後給大兒子後院挑選的美人。


    而杵著權杖進來的老女人,乃葉太後身邊最得力的老宮婢朱佟,因當年以罪奴之身充入後庭,被派到冷宮照顧過一段時間先皇,勉強算得上是先皇的乳媼。


    是以如今在宮中,地位頗高,人人都敬稱她一聲朱嬤嬤。


    朱嬤嬤不請自來,入堂便自尋了個位置坐下,掃了眼被砸了茶水,衣衫還殘留著一片水漬的葉夫人一眼。


    旋即,肅著臉道:“多年不見,老太君的脾氣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差!多大的氣朝著下人發發便罷了,怎能對著當家主母發?此事若傳回長安,怕是孟老太傅去世多年,都得被拉出來斥責句教女無方了。”


    這話一出,本就臉色難看的孟老太君臉色陡然一沉,更加難看起來。


    她輕掀眼皮,眸色驟冷,毫不客氣地叱聲道:“老身好歹也是你家太後娘娘的嫡母,現今天子見了老身,也得尊稱一聲外祖母!你算個什麽東西,老身做什麽事,教訓什麽人,輪得到你一個老宮婢來指手畫腳?”


    這話太過不客氣,還有些難聽。


    朱嬤嬤神色冷了一瞬,快的讓人難以捕捉。


    但到底是在宮中待了幾十年的老人,最會忍氣吞聲,隻皺了皺眉,麵上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模樣,道:“老太君何必動怒,奴婢雖年邁,但尚有還幾分自知之明,自然知曉自己算不得什麽東西。”


    孟老夫人輕嗤,眼底全是嘲諷。


    朱嬤嬤回看了她一眼,也不廢話了,直接道:“大公子生辰將至,奴婢奉太後旨意,特來粟陽給大公子送些生辰禮,還請老太君遣人去將大公子與家主尋過來,奴婢有幾句娘娘特意交代的話要與他們說。”


    聽到要見葉敬來,對麵的葉夫人下意識地望向嫡母。


    其實她也想問這老虔婆上次把敬來帶哪兒去了,怎麽那麽久了還沒回家?


    但她不敢。


    孟老夫人摩挲了下放在膝上的拇指,不慌不忙道:“有何事,說給他母親聽,待他們回家來,轉達給他們就是。”


    朱嬤嬤聞言不禁蹙額,言辭拒絕道:“這可不行,太後娘娘特意交代,要奴婢親眼看到大公子,再親口轉達。”


    她語氣看似平和,話語中卻暗藏波濤,最後兩句更是加重了語氣。


    而說話之時,眸色不動聲色地看了孟老太君一眼。


    隨後,又掃向看到她看來,眼神有些躲閃的葉夫人身上。


    首座之上,見自己給了台階她不下,孟老夫人微微垂下了眼眸,麵上已是不悅,眼中盡是冷意。


    若是今早沒收到別君山傳回來的消息,麵對這個昔年閨中與她常常不對付的老女人,她再厭惡,也會忍著厭惡,與之多虛與委蛇幾句。


    但如今,山中的秘密已被人徹底撕破,想來她前不久等的那狡猾的小丫頭,也早已混進其中,把該做不該做的事都做了。


    朝堂之上也很快會得到消息。


    那葉家的秘密,也沒了繼續隱藏的必要了。


    麵對長安來的這些子狗仗人勢,狐假虎威的玩意兒,她也沒必要和顏悅色、好聲好氣了。


    想到此,孟老夫人捋了捋廣袖,不發一言地站起了身。


    然後慢吞吞地走到朱嬤嬤麵前,望著她那根被帶來的宮婢小心扶著的白玉燭夜權杖,隨即伸手,輕輕從宮婢手裏接了過來。


    宮婢膽戰心驚地看著,不敢不給。


    給了似又怕她碰壞了一般,眼巴巴地盯著。


    朱嬤嬤見狀,似想膈應人一般,忽而言語顯擺道:


    “這白玉燭夜杖,是太後娘娘憐奴婢腿腳不利索了,特意尋來難得的暖玉,讓宮中匠人日夜趕工給奴婢精雕而成的,老太君若是喜歡,奴婢回去定當稟告太後娘娘,到時也給老太君做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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