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上的沈重山聽到她的話,眉峰輕輕蹙動了下,一抹思索之色從他眼底快速閃過。


    而揪住馮瘸子的黃老木,竟真將嬈娘的法子聽了進去,起身便去將自己的大鐵錘拿了過來。


    本來還能勉強撐住,沒被嚇破膽的馮瘸子見狀,眼眶瞬間睜得老大。


    哪怕裝得再不怕死,此刻看到黃老木拿了鐵錘過來,也逐漸生了恐懼之心。


    當即像條長蟲一樣,在地上扭動著想逃跑。


    可想知道真相的黃老木,又怎麽可能讓他跑掉,直接沒帶半分猶豫的大步走了過去,扯出馮瘸子的手,一腳踩到地上穩固好,對著他的小拇指狠狠就是一捶子。


    撕心裂肺的劇痛傳來,馮瘸子張嘴就要發出淒厲慘叫,卻被旁邊早有準備的黃老木,往他嘴裏狠狠塞了一團布。


    慘叫聲被堵了回去,馮瘸子疼得麵容扭曲,死死咬住嘴裏的布,雙眼血紅,眼珠凸起,縮在地上止不住的顫抖。


    黃老木沒給他喘息的時間,手起捶落,又碎了他兩根指骨。


    馮瘸子沒想到兄弟一場,黃老木竟真下得去這麽狠的手,疼得冷汗直冒,白眼直翻,卻又暈也暈不過去。


    眼看他舉起的錘子又要砸下,是真的想砸完他手指砸腳指,他害怕了,再也嘴硬不了了。


    趕忙吐掉嘴裏的布,顫著聲大喊:“我說,我說!求你們給我一個痛快,我什麽都說!”


    早這麽說不就完了,白瞎了倒人胃口。


    站門口的兩人麻木的嚼著饅頭。


    黃老木已經卻沒有立即放下鐵錘,雙目死死盯著馮瘸子,緊咬著牙關,厲聲質問:“說!當年欺負鶯兒她娘的人,是你還是崔水生?”


    馮瘸子牙齒打顫,緊緊盯著他手裏的錘子,哆哆嗦嗦道:“是……是我。”


    說完,怕惹急了黃老木,急忙又狡辯道:“當年你不願意幫我,但我又打不過崔水生,我隻能出此下策。”


    “所以你就拿她的出身威脅她?”


    馮瘸子不敢點頭,因為他不光拿出身威脅,他還做了別的事,導致黃鶯鶯早產出世,差點害得那個女人一屍兩命。


    雖然最後黃鶯鶯平安出生了。


    但黃老木的妻子卻如他當年在塞北發的那個毒誓,血盡而亡!


    隻是血盡的不是他,而是他的妻子。


    邊上的嬈娘看到他眼神躲閃著,不敢正麵回答黃老木話的目光,心下已經猜到了什麽,看著他的眼神瞬間如同一件死物。


    不等黃老木再繼續逼問,她倏然插話進去,打斷二人的僵持,冷聲問他:“馮青光,你可曾問過陶秀娥為何會嫁給崔水生?”


    在黃老木凶狠的逼視下,馮瘸子全身都還在發抖,是疼的,也是害怕的。


    但在聽到陶秀娥夫婦時,仍舊不忘咬牙切齒,脫口而出道:“奸夫淫婦,有何可問的!”


    “果然,像你這種跟茅坑裏的蛆蟲一樣,惡心至極的無恥小人,是不配知道任何前因後果的!”


    嬈娘收回目光,冷冽的眸子裏全是厭惡,似怕多瞧這種人一眼,都會汙了她的眼睛。


    馮瘸子怔了一下,看神情是想追問。


    可惜還沒開口,等不到他回答的黃老木已經沒有了耐性。


    似乎也從他剛才躲閃的神情裏,猜到妻子的突然早產也跟他脫不了關係,當即也不再廢話再問,又一錘子砸了下去。


    隻是這一次,砸的不再是他的手指。


    而是他的腦袋。


    一瞬間,鮮血四濺,漿液橫流,看著比村子裏還躺著的那些黑衣人的死狀還要惡心。


    好在燕風霽反應極快,及時伸手捂住了嬈娘的眼睛。


    可聞著空氣中刺鼻的血腥味,嬈娘還是被惡心到了。


    胃裏陣陣翻湧,她忍著將方才吃下去的饅頭吐出來的衝動,趕忙扭頭將腦袋埋進他懷裏。


    熟悉的淡淡木香縈繞進鼻尖,她貪婪地深吸了一口,蓋住剛剛猛地吸到的刺鼻血腥味,緩了片刻,便立即開口道:“咱們先出去吧!”


    屋中狹窄,血腥味飄散不去,味道實在難聞。


    燕風霽屏住呼吸,掃了眼地上,趕忙將她打抱起,疾步出了這間屋子。


    屋外,看到馮瘸子腦袋開花後,紅的血,白的漿,混染著淌得滿地都是的沈重山和胖果,徹底覺得手裏的東西不香了。


    兩人僵在原地,愣愣地相視了眼,沒忍住都回頭吐了。


    其實這饅頭。


    他們今日也不是非吃不可。


    黃老木看了他們一眼,在嬈娘和燕風霽出去後,似怕他們看到更血腥的東西,轉身將門甩上後,猶不解氣一般,又揮了幾錘子。


    揮完,才拖著已經被錘得麵目全非的馮瘸子屍體,去了屋後他妻子的墳前,過了良久,才又重新回來。


    這次,他不再遮遮掩掩,不等他們開口,便繼續將崔家一家三口的死,交代得清清楚楚。


    崔水生是他殺的。


    陶秀娥和崔菱角,則是馮瘸子謀財害命。


    當年崔水生死後,陶秀娥和女兒日子過得一日比一日艱難,田地裏的莊稼,她一個女人種不了,也沒多餘的銀錢雇人幫忙,隻能佃出去,換取微薄的糧食糊口。


    這樣的日子,雖有些緊巴,但對於吃不了多少的母女二人來說,倒也還能勉強度日。


    偏偏造化弄人,麻繩專挑細處斷。


    在崔水生死後第二年,崔菱角跟著陶秀娥去山上摘野果,不知道被什麽東西咬了一口,回家後就開始發熱,不久全身就起了嚴重的紅斑。


    村裏會點醫術的土郎中見狀,讓她趕緊將孩子送去粟陽城中的大醫館看看。


    陶秀娥連夜帶女兒去了粟陽城,之後變賣了不少家裏的東西,又四處借了些,最後女兒的命保住了,臉上的紅斑卻再也消不掉。


    隨著年齡的增長,那些紅斑不斷擴大,最後將崔菱角大半張臉都給覆蓋住了,光瞧著都讓人害怕。


    頂著那樣一張恐怖的臉,小小的崔菱角常常在臉盆裏看到自己的倒影,都會被嚇得哇哇大哭。


    陶秀娥心疼不已。


    為了給女兒治怪病,她想盡辦法賺錢,有時甚至穿上丈夫生前的舊衣,學人家做起了賣貨郎,挑著重重的擔子,天不見亮就四處去走街串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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