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可以看出,她並沒有打算去長安多久。


    所以沈重山猜測,她當年去長安,應該是得了一筆意外之財,而這筆意外之財被凶手發現了,許是有顧忌,凶手不敢直接動手。


    恰在此時,崔寡婦聽聞長安名醫遍地,就想帶女兒去尋醫治臉。


    凶手知道後,覺得是個好機會。


    就千裏迢迢尾隨了她們母女一路,直到快到長安了才下手。如此一來,無論長安的官府怎麽查,也查不到粟陽去。


    畢竟她們母女是死在長安的地界上。


    想到此,說完話的沈重山朝兩人招了招手,然後神秘兮兮地從懷裏摸出了一根金簪。


    金簪和他們發現的那支一模一樣。


    但那支因長久藏在牆壁裏,已經有些暗淡,而他此刻拿出來的這支,色澤鮮亮,像是被人曾經佩戴,小心養護著的。


    “二狗它主子,你能看出這兩支金簪是哪年的樣式嗎?”


    嬈娘從背簍底下拿出筆墨,直起身看了兩眼,微微蹙眉道:“看著像平元十三年桃顏齋出的鸞鳳和鳴,不過鸞鳳和鳴一共就出了九對,很多首飾鋪子都有仿款,你數數簪頭的金絲羽,若有九根,應該就是桃顏齋出的。”


    桃顏齋曾經是大景最受女子歡迎的首飾鋪子。


    裏麵的首飾,每一件都巧奪天工,獨一無二。其他首飾鋪子就算紛紛做出仿款,卻怎麽也仿不出桃顏齋的精巧絕美。


    桃顏齋很少出同款首飾,唯一出過最多的一次,便是鸞鳳和鳴。


    鸞鳳和鳴是喜簪,賣出的對象基本都是即將成婚的新嫁娘,但一共也就隻賣出了九對,寓意所有新人長長久久。


    而沈重山手裏的那兩支金簪,看著像是真的。


    沈重山在長安長大,自然知道桃顏齋,湊近數了兩遍後,詫異道:“兩支都有九根,且尾端都刻有個一模一樣的‘柒’字。”


    “那應該就是一對了,九對鸞鳳和鳴,皆刻有壹到拾的楷字排序,絕無單買單賣的。”


    嬈娘說著,側頭有些好奇地問他:“另外一支你在哪兒得來的?”


    “還能在哪兒。”


    沈重山忽然笑起,望向正在拚接今日份地形圖的燕風霽,笑得有些不懷好意道:“自然是燕兄的爛桃花送來討好我這個老太婆的了。”


    燕風霽現在的身份是上門女婿。


    因家貧,不得已帶著年邁的‘老母親’上了崔家的門。


    沈重山就是那個年邁的老母親。


    為了給他們打掩護,他這個老母親倒是扮得惟妙惟肖,一天天抬個板凳坐在院子裏曬太陽,故意和那些想打聽他們家情況的老大娘們拉家常。


    並且,為了能讓燕風霽這個上門女婿的身份合情合理,短短幾日,整個村子的人都在和他拉家常裏知道,‘她’家那麽翩翩人才的俊兒子,是因為家貧,才不嫌兒媳婦長得醜,迫不得已入贅的。


    言外之意,‘她’兒子是看不上醜妻的。


    可能是他演得太像,也可能是燕風霽長得俊了些,在他們來月牙村的第四天,就有人動了挖牆腳的歪心思。


    動心思的人就是胖大娘說的,那個黃老木的女兒黃鶯鶯


    黃鶯鶯是村裏長得最好看的姑娘,就是麵相瞧著比他扮的老太婆還刻薄。


    自她爹入了葉家人的眼後,她眼光也變高了,原本和她都定親了的小夥都看不上了,就想讓她爹給她重新尋個更好的。


    但自從見過燕風霽後,不知道是不是男色誤人,她不忙著找更好的了,就一門心思想挖人家牆角。


    為此,隔三差五的就往沈重山這個‘老母親’麵前湊,還往他手裏塞過不少東西,有意無意的表表自己對‘她’兒子卻的愛慕之心。


    希望‘她’這個老母親幫幫她。


    沈重山對此嫌棄得不行,院子裏都不敢坐了。


    她卻還以為是自己塞的東西不夠厚,最後一咬牙,竟把自己最貴重的金簪都舍了出來。


    據說是她從小戴到大的,最近才送到城中的金鋪裏清洗了一番,原本是想成婚的時候再戴的。


    但她不願意嫁和她定親的男子了,就想著先舍出去,把崔菱角那英俊的丈夫得到手,等入了他們黃家的門,她再搶回來。


    沈重山怎麽會看不出她那點心思?


    嫌棄得原本也沒打算要,但在發現她拿出來的金簪,與他們來老屋發現的那支儼然就像是一對的後,就不客氣地收下了。


    不過他對女子的首飾不了解,隻能先等嬈娘回來。


    此刻得嬈娘確定後,他便也確定了殺害崔氏母女的凶手,就在粟陽,並且與黃家絕對脫不了幹係。


    不,黃家就黃老木和女兒兩個人。


    十五年前黃鶯鶯還是個女嬰,那就是和黃老木絕對脫不了幹係!


    當然,也不排除金簪是他們從別的地方得來的可能。


    思緒至此,沈重山深吸了口氣,語氣有些低沉道:“待別君山事了,也該給崔氏母女一個公道了。”


    當年沒能還那母女二人一個公道,他爹愧疚多年。


    猶記得他病逝之前,回光返照一般,撐著虛弱的身體顫巍巍的去了一趟獄司,翻著那些經他之手,卻沒能將凶手找出,緝拿歸案的卷宗,眼中全是無能為力的愧意。


    如今,殺害崔氏母女的真凶即將浮出水麵,他想,他爹在天有靈,應該寬慰了。


    老舊的矮桌邊,嬈娘抬頭,剛好看到沈重山眼底有淚光閃過。


    她詫異了一瞬,側頭和也看到了的燕風霽對視一眼,正想說什麽,籬笆牆外卻有人敲響了半人高的木門。


    三人當即一怔,快速將桌上晾幹的圖紙收起來。


    沈重山拉開衣襟,將兩支簪子往胸口的大白饅頭上一插,捧著往上聳了聳,整理了下衣服,一把拉開屋門,夾著嗓子大吼:“誰呀!天都黑了還來敲門,咋滴,是不要臉地想來俺們家蹭飯吃是不是。”


    半人高的籬笆院牆外,還沒開口就被一頓懟的黃鶯鶯黑了黑臉,扯著個難看的笑道:“大娘,我是鶯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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