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看到他漸漸紅了的眼尾,他想了想,還是閉嘴了。


    這種往兄弟傷口上撒鹽的事,他做不出來。


    想到此,沈重山無奈搖頭,微微一歎,攤手道:“那算了,我也不去了。反正禮也送了,那兩頭白虎也給他們找來了,這喜酒喝不喝,我都無所謂。”


    裴暮辭皺眉看他,眼底似有什麽話想說,但到底是沒說出來。


    好半晌,他才轉身道:“我不去,是沒人希望我去。你不一樣,她的喜酒請了你,便是有些恩怨都放下了,你該進去。”


    語罷,他丟下沈重山,大步離去。


    沈重山滿臉疑惑,沒明白他那話什麽意思。


    同樣滿臉疑惑的,還有停在岔路口馬車上的胖果。


    她趴在馬車窗口,看到燕府門前的熱鬧轉移去了府中,也想去湊熱鬧,更想去看漂亮的新娘子。


    但一直閉目坐著的程北望不帶她去,她自己一個人也不敢去。


    “程北望,你不是說她是你姐姐嗎,那為什麽她都不給我們送請帖啊?”


    程北望掀了掀眼皮,答道:“因為我是山匪唄。”


    聞言,胖果緊了緊軟乎乎的拳頭,囧著個小臉,氣呼呼的打抱不平道:“那也太過分了!那漂亮姐姐怎麽能這樣,你就算是山匪,那也是她弟弟啊!”


    “你激動個什麽勁兒,是弟弟又怎麽樣,又不是親的,人家才不稀罕呢。”


    程北望語氣有些自嘲,目光微移,透過車窗竹簾,視線隱晦地朝燕府看了一眼。


    胖果聽到不是親弟弟這句話,微微有些錯愕得瞪大了眼睛,看向他的目光裏,閃著‘你是大傻子嗎’,六個大字。


    太過明晃晃。


    程北望看出來了,斜睨了她一眼。


    她嘿嘿一笑,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趕緊收起錯愕的表情,咧著小嘴,有些討好的靠近說道:


    “程北望,你出手真大方,她不是你親姐姐你都給她添那麽多嫁妝,那以咱倆一起長大的交情,我以後要是嫁人了,你是不是也會給我多多的嫁妝?”


    程北望唇角微抬,偏頭看她,問:“你想嫁人了?”


    胖果一愣,果斷搖頭:“沒,口誤,我就想問問以後你給我添多少妝。”


    “所以你還是想嫁人了?”


    “不是,我才不嫁!”


    胖果撓了撓頭,肉嘟嘟的小臉突然變得有些嚴肅道:“我娘說了,我們是山匪,不用嫁人,我以後娶一個回來就行。咦,不對,這樣說來,我要是不嫁人,你給的就不是嫁妝了,應該是聘禮。”


    程北望眯了眯眼,挑眉問:“你要我給你聘禮?”


    胖果點頭,挺理所當然,外加得寸進尺道:“對呀,我不嫁人,你就給我多多的聘禮,你給了我聘禮,我就有錢去聘一個小郎君回來給我當夫君了。”


    拿他的聘禮。


    去聘個小郎君回來當夫君。


    她晚上睡覺枕的什麽枕頭,怎麽就能想到這麽美的事兒呢?


    程北望喉嚨裏溢出一聲冷笑。


    目光由上而下,有些危險地掃了她一眼,沒再說話,翻了個身,側躺到了另一邊閉目養神去了。


    沒得到回答的胖果卻沒打算放過他。


    揪住他的袖子,扯了又扯,追問道:“程北望,你還沒有回答我,你到底要不要給我聘禮。”


    程北望有些煩躁,默默將袖子從她爪子裏扯回來,深吸了口氣,閉目敷衍了一句:“給,都給你。”


    “真的?這麽說你答應了,可不能反悔的,咱們拉鉤。”


    程北望輕“嗬”了一聲,見她激動得都快撲上來了,慢條斯理地又加了一句:“拉鉤就算了,等我哪天死了,就把所有東西都留給你當聘禮。”


    “啊!還要等你死了啊?”


    胖果蹙眉,感覺這話哪裏怪怪的。


    “不然呢?”


    程北望沒好氣地反問:“我活得好好的,有聘禮不自己用,幹嘛給你?”


    這話好像也沒毛病。


    胖果撇了撇嘴,無力反駁,隻能拿出一塊糖酥,化生氣為食量,吧唧吧唧地啃了起來。


    程北望聽到小老鼠一樣的啃東西聲,嘴角的弧度揚了揚,又落了落。


    他閉著雙眼,眼簾遮擋了眸底神色,誰也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麽。良久之後,他踢了踢馬車木板,對外麵的車夫道:“出發粟陽。”


    正在啃酥糖的胖果咬東西的動作頓了頓,隨即裝作沒聽到,又繼續啃手裏的酥糖。


    程北望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


    在大景,大婚之禮,講究晨迎昏行。


    入了燕府大門,嬈娘就被送到了燕風霽住的葳蕤院。


    葳蕤院離她從前在燕家的小院挺遠,嬈娘以前也不常在府中住,後來和燕風霽關係拉近了,也是他每日來找她。


    現在細想來,今日可是她第一次來葳蕤院。


    這會兒,丫鬟婆子都出去了。


    嬈娘端坐在喜床上,聽到四下沒了動靜,正想先把蓋頭掀了,看看他們的新房什麽樣。


    哪知剛抬手,就聽到候在門外的小丫鬟喊了一聲“二公子”,隨後便聽到燕風霽吩咐她下去的聲音。


    緊接著,房門被人從外推開。


    燕風霽推門的動作很輕,似怕驚了自己的新娘。


    結果一進來,就看到嬈娘想把屬於他的蓋頭提前揭了,忙關了門,放下手裏的東西跑了過去,緊張道:“你先別動,我來。”


    這麽重要的流程,怎麽著也得他親自來。


    說著,他四下掃了一眼,在新置辦的妝台上看到一把代表稱心如意的秤杆,趕緊拿過來,小心翼翼地挑起蓋頭的一角,慢慢揭開。


    嬈娘適時抬眸,眉黛輕染,朱唇微紅,兩頰胭脂淡淡暈開,襯得她本就昳麗的小臉更加絕美。


    兩人視線交匯瞬間,燕風霽呼吸一緊,心跳都亂了節奏。


    嬈娘笑望著他,眸光流轉,問了句:“可美?”


    “吾妻甚美!”


    他說著,彎腰將她擁入懷中,緊緊擁著,閉目在她耳畔輕語:“眾裏嫣然通一顧,人間顏色皆塵土,此生唯願,與卿朝朝暮暮,共赴白首。”


    眾裏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她已在,燈火闌珊處!


    他終於,娶到了年少時,一眼入心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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