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清的宅子在東巷,和齊桓原本買下的宅子相距不遠,齊桓升了三品學士之後,廣獻帝特地賜了一個五進深的大宅子,齊桓一家子便住在那裏。


    到了周府,很快便有下人領著齊桓往裏麵走。一踏進臥房,齊桓就聞到了屋裏濃濃的藥味。


    徐陵遠聽到動靜,忙從插屏後麵轉出。


    “齊兄,你來啦。”


    齊桓向他點點頭,隨後拐過屏風便往裏麵走。


    周子清此時倚在床上正被小廝服侍著吃著藥,陳望遠坐在床沿上和他說著閑話。


    周子清見了齊桓,忙讓小廝把藥碗移開。


    齊桓上前一步,“先把藥喝了,有什麽話等會兒再說。”


    “你怎麽這時候來了?今日不是你當值麽?”陳望遠疑惑道。


    “沒事,已經告了假了。”齊桓踢了踢陳望遠,讓他挪了點地方,隨後坐了下去。


    周子清此時已經服完藥了,齊桓看了下,發現他臉色雖然有些蒼白,但精神尚好,腿上也上好了夾板,臉上擦傷的地方也俱是塗了藥。


    “怎麽樣?感覺好些了沒?”齊桓問道。


    周子清點了點頭,苦笑道:“已經好多了,隻是這條腿恐怕要養上一段時間了。”


    “昨兒個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就折了腿?”


    一說到這個,陳望遠神情激憤,“昨天你離開之後,我們幾個又在那裏坐了一會兒,便各自回家了,誰知道我剛到家沒多久,子清身邊的小廝便趕來通知我說子清出事了,等我趕到尋址巷那裏就看到子清摔倒在地上,腿已經折了,身上還有傷,後來才知道子清的馬車無意間擋了那楊文易的路,這才惹得那廝縱馬踩傷了子清。當街縱馬踩人,這廝眼裏還有沒有王法?”


    徐文淵也是滿臉怒色,“更可氣的是從昨天下午事情發生一直到現在,這麽長時間都不見武安侯府的人登門給個說法,真是欺人太甚。明日我定要上折子好好參上他一筆,我就不信這京城裏還沒有王法了!”


    周子清搖了搖頭,“文淵兄,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隻是這畢竟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想把你們也牽扯進來。”


    “子清,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徐文淵心裏也生了幾分火氣。


    周子清擺擺手,示意徐文淵先聽他說,“文淵兄,我這麽說不是要和你見外,而是有自己的考量,這楊文易不過是個草包,若是沒有了武安侯府做靠山,根本不足為懼。我擔心的是他背後的武安侯,楊乃功這些年雖然賦閑在家,但到底是這京城裏數得著的人物,想動他的孫子恐怕沒這麽容易,即便是你上了折子恐怕也沒什麽大用,說不定還會落個公私不分的話柄。”


    齊桓訝異,聽子清這話,這是要把這姓楊的往死裏整啊!


    “你放心,這件事沒這麽容易就過去,縱馬踩傷朝廷命官,光是這一條,就夠這楊文易喝一壺的了,而且依我看這件事這楊乃功多半不知情,他這樣的人物,還不至於愚蠢到給人留下話柄。”齊桓冷冷一笑。


    徐文淵此時也冷靜下來,“你說得沒錯,我都快被氣糊塗了。”


    “這件事老師知不知道?”齊桓又問道。


    徐文淵搖了搖頭,“我也是今天早上才得了消息,二叔現在應該還不知道。隻能等他下了朝再知會他了。”


    “那就是了,這楊文易蹦躂不了幾天了,別的不說,依老師那脾氣,定然不會如此輕易地放過這小子。你且安心養病,三日之內,這武安侯府定然有人上門賠禮道歉。”齊桓說得篤定。[.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


    隨後語含深意地又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督察院六科掌院給事中楊宜勇是楊文易的親大伯吧?”有些話,不用多說,點到即止即可。


    陳望遠的餅臉笑得有些陰險,“可不是麽?楊宜勇可是長房的大老爺,日後可是要襲爵的!他這個督察院的給事中要是知道他這個好侄子頭一個給他添堵,不知道會不會被氣死,哈哈,督察院給事中啊,就是不知道他這回能不能大義滅親了。”


    三人俱是大笑,屋內低沉壓抑的氣氛一掃而空。周子清臉上也少了幾分鬱鬱之色。


    慶延巷武安侯府


    “怎麽樣?打聽出來沒有?”楊文易有些緊張地問道,這楊文易尚未及冠,不過十j□j歲的年紀,身量中等,穿著鴉青色的長錦衣外衫,內著月白中單,腰係玉帶,手持檀香木折扇,若是不是眉宇間的陰戾之色過盛,倒真的稱得上是翩翩佳公子。


    馬六緊張地擦了擦頭上的汗,“少爺,打聽出來了,昨天那不長眼的小子還真的叫周子清,如今在翰林院當值,是個七品的編修。”


    聽說隻是個七品的編修,頓時鬆了口氣,但又偏生覺得這名字好像在哪裏聽過,“七品的編修,周子清?”楊文易皺著眉來回念叨著。


    馬六緊張地更是渾身冒冷汗,昨天他陪著楊文易去和別家的幾位少爺吃酒,回來的路上正好碰上了周子清的馬車,兩輛馬車正好迎了個照麵,奈何當時的路段有些狹窄,隻能容得一輛馬車先走,楊文易自然是不肯讓步的,向來都隻有別人讓著他,哪有他讓別人的道理?一言不合,就立即鬧將了起來,加上方才灌了幾杯黃湯,酒勁上頭,便動起手來,這便有了後來的事。


    “是一門四,四進士之一的周子清。”馬六哆嗦著提醒道,這回是真的闖了禍了!一旦這件事被老侯爺知道了,他還焉能有命在?他現在腸子都快悔青了!他要是知道昨天那個年輕人是周子清,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讓這小祖宗縱馬把人家給踩傷啊!


    “什麽?”楊文易猛地站了起來。


    “你確定是那個一門四進士的周子清?”


    “確定,小的已經派人去打聽過了,確實是周子清無疑。”馬六戰戰兢兢地答道,他也知道,這種事隻能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他現在隻能把希望都寄托在這小祖宗身上了。


    “怎麽會這麽巧?”楊文易焦躁地在屋內來回走動著。


    “少爺,到時候您可要替小的說些好話啊!小的跟著您這麽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馬六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哀求道。


    “行了行了!快點給我起來,我還沒死呢?嚎什麽喪?”楊文易喝道。


    馬六聽完,一骨溜爬了起來。


    “不行,這件事隻怕瞞不住,與其等人家上門時束手無策,倒不如先去認個錯。走,我們去福壽堂。”


    馬六大喜,連聲應了。


    武安侯府原本是皇家別院,後來被一場大火毀了個七七八八,後來雖偶有修繕,但到底不複當年風光,一來二去之下,也就空置了下來,後來楊乃功封侯,先帝便把這宅子作為宅邸賜給了他。


    因為曾經是皇家別院,是以武安侯府占地極廣,宅有中東西三門,中外門有半月形石板大坪,坪外有一半月形水塘,十分的雄偉大氣。中門上有“武安侯第”四個金字直匾。從中門至後院足有八進深。


    福壽堂便處於整個武安侯府的正中心,是侯爺的起居之所。


    楊乃功有三子一女,長子楊宜勇如今在朝中任著督察院六院掌院給事中,現有兩子一女,長子楊奉寬已經及冠,二子楊奉熙今年剛誌學,一女楊慕尚未及笄。


    二子楊毅章是個五品同知,膝下有三子四女,第二子便是楊文易。


    三子楊守敬是個五品的外官,並不在京中。唯一的女兒也早早遠嫁。


    楊文易一有了對策,臉上焦躁的神情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看到馬六仍站在這裏,上前便踢了他一腳,“還在這裏站著幹什麽?還不快去,去五味齋買些綠豆酥。”


    “是,是!還是少爺高明,小的這就去。”馬六被踢了個趔趄,爬起來之後,一眨眼便跑得沒影兒了。


    楊文易一進福壽堂,正好撞上老太太身前的大丫鬟風荷,“姐姐這是哪兒去?”


    風荷手裏正捧著個三腳纏枝花銅質香爐,見是楊文易這個魔星,心裏咯噔一下,麵上卻笑道:“三少爺有禮!老太太讓嫌這香爐點的茉莉香不好,讓我去另換種香。”


    楊文易嘖嘖笑了笑,圍著風荷轉了轉,湊上前煞有其事地聞了聞,“我倒覺得這香挺好的,不過既然老太太不喜歡,便換了吧!”


    風荷朝後退了退,“三少爺,若是沒什麽事,那奴婢就先走了。”


    楊文易嗤地笑了一聲,“你急什麽?你就這麽怕我。”


    風荷暗地裏咬碎了一口銀牙,把這楊文易罵了個千百遍,嘴上卻絲毫不慢,“三少爺說笑了。奴婢怕老太太等得急,所以想快些尋了其他的香回來點上。”


    “你倒是個極貼心的!不枉費老太太疼你一遭。”


    說完目光在風荷鼓鼓的胸脯處一陣逡巡,“這些日子不見,姐姐倒是越發標誌了。”


    風荷覺得臉上火辣辣地,她再怎麽想裝作不在意,也仍是覺得一陣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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