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便是新科舉人謁見主考、監臨、學政的環節了,齊桓和徐文淵對視一眼,便往前麵走去,還有一人步出人群,正是那名清秀少年,他應該就是此次秋闈的第二名了。三人走到翁長蘇麵前,均是長揖到底。翁長蘇笑嗬嗬道:“好了,都起來吧。”


    “豐和縣齊諱桓參見諸位先生。”齊桓硬著頭皮道。翁長蘇笑著打量了齊桓一番,道:“你的文章我看過了,端正大氣,一針見血,還寫得一手好字,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先生過譽了。”齊桓道,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方才抬頭的一瞬間,齊桓分明看到眼前這位翰林院掌院學士的眼睛裏閃過一絲莫名光芒,齊桓心中一緊,頓時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隨後那名清秀少年上前一步,道:“廣陵縣樊胄參見諸位先生。”原來這位少年名叫樊胄。


    “嗯,你的文章,奇詭獨到,立意更是不俗,很有你父親的風骨,但言辭間略顯偏激,這是你以後要多多注意的地方。”翁長蘇溫聲道。


    樊胄聽完之後,鄭重道:“多謝先生指點,學生受教了。”話音一落又是躬身一禮,翁長蘇笑著受了。


    最後,徐文淵上前報了名號,翁長蘇仍是滿臉和色,知道他是徐陵遠的侄子,並不如何為難他,與齊桓和樊胄一樣勉勵了一番,便揮手讓三人退下了,三人依次入了席,隨後便是由新科舉人共唱《鹿鳴》之章跳魁星舞的節目了,一時間氣氛極為熱鬧。等眾人作完魁星舞,翁長蘇才宣布開席,一番觥籌交錯下來,眾人均是熟悉了起來,齊桓、樊胄、徐文淵是此次秋闈的前三甲,自然是要代表眾多舉子向考官一一敬酒又要應付眾多舉人敬酒的。


    一番推杯換盞下來,齊桓倒是麵不改色,徐文淵和樊胄都或多或少有了幾分醉意。


    正在這時,便有人提議不如讓眾多舉人作詩一首,以作慶賀。翁長蘇等考官自是樂見其成的。隨後,便聽到翁長蘇朗聲道:“今日見到如此多的青年才俊,老夫深感欣慰,你們都是我大秦國的棟梁之才,大秦國就是需要像你們這樣的年輕人。”眾人聽到來自翰林院掌院學士的肯定,俱是麵露激動之色。


    翁長蘇見狀,笑著安撫了一下眾人,說道:“今日見到你們這些年輕人,一時有些高興,話便忍不住多了些,我和幾位考官都覺得這鹿鳴宴未免有些枯燥不盡興,因此設了流觴曲水宴,我和幾位主考各自添了些彩頭,還希望你們這些舉人老爺多多參與。”眾人連道不敢。


    在鹿鳴宴上設流觴曲水宴本就是平常,齊桓對此早就有所預料,因此並不如何驚訝,隨著眾人到溪邊席地而坐,隨後便有人拿了一個雙耳木樨饕餮紋的觴杯放入水中,那觴杯很快便順著溪水停到了一位中年白麵文士麵前,那文士壓抑住隱隱的激動,取了觴杯飲了酒水,思索了片刻,便朗聲道:“秋棠已深著酒色,桃木萬端染碧瓊,秋涼風高始展顏,金秋丹桂惹人忙。”話音一落,眾人便是一陣喝好之聲,齊桓暗歎,果然中了舉人的,果然都是有兩把刷子的。此人在短短時間裏便做出了一首七言詩,而且此詩中每一句無不是極為應景,幾位主考官聽完更是擊節叫好,就連一向不喜形於色的許轍麵上也露出了一絲讚賞。


    這位中年文士開了個好頭,接下來又有幾人作了幾首詩,雖有新意,但總比第一首要差了許多,那觴水杯隨著流水晃晃悠悠轉了一圈,停在了樊胄的麵前,樊胄喝了酒水,開口便道:“朗日氣清綻方華,寒蟬淒切始知秋,楓林對飲知前世,春光灼灼滿乾坤。”眾人又是一陣叫好,這首詩的確是做的極好,尤其是最後兩句,當真是畫龍點睛之筆!這個樊胄確實是飽腹經綸啊!齊桓暗歎。


    接下來又有不少舉子作了詩,齊桓、陳望遠、徐文淵、周子清人倒是一次都沒輪上,齊桓倒還好,他是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的詩作水平嚴謹有餘超脫不足,因此並不為當前的文風所喜,但陳望遠便顯得失落了,有些興趣缺缺地耷拉著腦袋,齊桓有些好笑,卻也隻能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曲水流觴宴結束以後,樊胄當仁不讓地摘了頭名,得了個蕉葉白紋貓兒眼的端硯,第二三名也同是硯台,但比起蕉葉白紋貓兒眼的端硯卻要差了一些,但也是極為名貴的。


    齊桓四人自然是什麽都沒有的,但好在四人都不如何在意。和眾多舉子一起出了巡撫衙門,便準備回去了,但剛到門口便又被人拉到仙客居吃了酒。等回到客棧,已經是酉時了。


    第二天一早,四人拜別了葛秋等人,這才回了豐和郡。秋闈一過,眾人心裏少了一塊大石的同時,也意味著又要備戰明年二月份的春闈了,眾人約好下次碰麵的時間,這才各自散去。


    齊桓回了陳家村以後,才發現自己不在的這幾日家裏有多熱鬧,每天上門的人絡繹不絕,尤其是給哥仨說親的媒人更是險些把齊家的門檻給踩破了,這可把王氏給樂壞了,天天忙著給展鵬展武張羅親事,齊桓的親事她倒是不急,她可是知道的真真的,齊桓以後那可是要娶官家小姐的!齊桓對此既是樂見其成又是有些心懷愧疚的,大哥齊展鵬和二哥齊展武拖到現在還未成親,齊桓是要付極大的責任的,早年齊桓是個臥床的病秧子,見天的抓藥早就把這個家底不厚的莊戶人家掏了個空,哪還有閑錢給老大和老二說親,這也是為何展鵬和展武均是不錯的後生為何說不到親事的原因,後來齊桓身子好了,又中了秀才,家裏才真正有了向好的苗頭,當時也不是沒人上門給他們倆說親,但當時又因為齊桓要參加秋闈,這又是一筆巨大的開銷,於是給這兩兄弟說親的事又耽擱了下來,現在卻不一樣了,齊桓中了舉,那可不是中了秀才那麽簡單了!這可是意味著齊桓有了做官的資格了!雖然做了官官銜不會很高,但那也是官哪!他們可不管官大官小,隻要是個官,在他們看來便是了不得了。


    齊桓先前因為忙著參加“鹿鳴宴”,因而並未如何慶祝,這一次再不擺酒便有些說不過去了,因此在陳家村擺了三天的流水席。


    剛辦完流水席,便有不少人上門來打聽免稅的事,齊桓中了舉人,便有了三百畝田地免稅的特權,隻要把這些田地寄在齊桓的名下,便可以免了每年的賦稅,然後齊桓便在這些糧食收成裏麵抽取分成,當然這分成肯定是少於每年上交的賦稅的,齊桓見這些人上門,當即便爽快地放出風去,說自己有意將手下這些免稅的田地名額放出去,放出風去不久,很快便有不少人找上門來,齊桓斟酌著這些人的實際情況,把名額給了出去,這樣的話,每年家裏便有了一筆不菲的收入,齊桓心裏也安心一點。


    齊桓在家裏待了幾天,把所有需要解決的事情解決了以後,這才卷了鋪蓋去了山裏,王氏對此又是不舍又是心疼,但她也知道距離明年二月份的春闈確實是沒有多長時間了,而且在家中讀書,免不了要受到諸多瑣事的幹擾,因此便沒有多勸什麽。


    齊老爹雖然也心疼兒子,但他到底更看重兒子的前途,因此對著哭哭啼啼的王氏,狠狠發了幾次火。


    再說齊桓,自“鹿鳴宴”之後,便很深刻地了解到這些讀書人中確實是臥虎藏龍,千萬不可以掉以輕心狂妄自大視所有的讀書人為無物,秋闈隻是全省統考,便已經遇到了很強的對手,例如說樊胄和徐文淵,而春闈論起來更是全國統考,菁英無數,尤其是江浙一帶,每年都是文人、能人輩出,開國至今所有的狀元裏麵九成來自江浙,這便足以說明問題了。


    齊桓不敢有絲毫的懈怠,每日苦讀不綴,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高考時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齊桓極擅總結,因此便把這方麵的優勢發揮到了極致,把《四書》、《五經》《策論》等翻了個滾瓜爛熟,又找了諸多往年的卷子回來看,摸清大概要考的知識點,又狠看了些生僻的書,心裏這才有了些底。


    在家裏過完年之後,齊桓便開始準備上路了,春闈的地點是在京城,就算走水路也要大半個月的時間,更別提還要提前安頓下來了。


    因為春闈是定在二月的九日開始舉行,因此算起來,齊桓等人隻有不到一個半月的時間,因為時間確實是有些緊張,因此眾人一致決定走水路,齊桓又派了書童安墨給徐文淵等人送去口信約好啟程的具體時間,這才靜下心來收拾要帶的東西。這書童安墨是齊桓前些日子去牙行時買下的,那時這小子已經瘦得隻剩皮包骨了,齊桓見他雖然歲數小,但識得些字又有幾分機靈,便買下了他。


    這安墨果然沒讓齊桓失望,十分的勤快和懂人眼色,確實是讓齊桓輕鬆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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