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一時鴉雀無聲,過了許久,他的貼身太監路保才抬起頭小聲道:“陛下若是實在煩悶,不如、不如出宮走走?”


    他也是沒辦法了,隨著朝中過繼宗室子的聲音越來越大,陛下的臉色也越來越黑。


    身上的黑氣每日都仿佛要將他們吞沒一般。


    他們每日膽戰心驚,實在是害怕哪日陛下扛不住了,將他們都給殺了。


    李元啟黑著臉坐了良久才起身,“走,出宮。”


    腳步剛踏出殿門口,就有人來報,“陛下,怡老親王來了,在尚書房裏等您。”


    他腳下一頓,想到老親王大抵是因為什麽進宮的,本就不好的臉色變的更加難看了些。


    可這個老親王是皇室宗親裏輩分較高的,從老親王這一代起就跟著他皇祖父,為了朝廷殫精竭慮,勤懇忠心。


    就連他的父皇還在世時都很是敬重這老親王。


    如今這親王也快有八十了,自他上位後就將手中的權勢交給了王府的世子,他自己在王府裏頤養天年,甚少入宮。


    如今好不容易進宮一次,他若是不見總歸不好。


    想到這,他腳步一轉就去了尚書房。


    剛進去,就看見年近耄耋的老親王顫顫巍巍的要站起身給他行禮。


    他趕緊走過去將人扶住,“叔公不必多禮,坐。”


    “謝陛下。”老親王坐下後抬頭看向坐在上首的年輕帝王,先是開口關心,“陛下近來可還好?”


    李元啟:“朕一切都好,叔公身子可還好?”


    “勞陛下惦記,老臣也一切都好。”他那雙睿智的眼睛看向李元啟時滿是慈愛,“聽聞今日朝中又在爭論嗣子一事?”


    果然,老親王就是為了這事而來。


    李元啟嘴角的弧度被壓平,他定定看著老親王,“叔公也是為此事而來?”


    “是。”老親王站起身,“臣知道你不樂意聽這些,也覺得你還年輕,不想過早立嗣,可臣不得不為我李氏江山考慮啊。”


    陛下自十五歲成親,就一直沒有誕下子嗣,整整十三年。


    不論是已故的先皇後還是如今的宮中的貴妃、德妃、賢妃三妃,嬪位上的昭儀、昭容、修儀、修容們這些高位妃嬪就有數十個。


    更不要說底下的婕妤、美人、寶林不計其數。


    後宮的後妃,甚至比先皇還要多,可整整十三年啊,陛下膝下愣是沒有一個孩子出生,隻有零星幾個後妃懷有身孕後沒幾個月就流掉了,根本留不住孩子。


    要不是彤史記載,陛下一夜叫幾次水,且有過妃子懷孕,他們都要懷疑陛下不行了。


    就這,朝中已經有人在逼陛下下罪己詔,說是他德行有虧,上天才讓陛下一個孩子都沒有。


    當然,提出這個提議的大臣已經不在京城了。


    “叔公,如今朕不過二十八,一定要逼朕嗎?”他眼神中閃過一絲晦暗,“您也看見了這些年我過的是什麽日子,後宮中那麽多後妃,卻沒有一個是朕喜愛的。”


    那些人,全都是宗室和大臣以子嗣的名義塞進來的好生養的女子。


    家室高的,家室低的,環肥燕瘦,千姿百態。


    可他看見那些女人,隻覺得壓力大,一到翻牌子的時候,心中就一萬個不樂意。


    可是沒辦法,這江山社稷,總要有個繼承人。


    所以他每次哪怕是臨幸,也會挑正是女子受孕時期的後妃,根本不摻雜任何的個人喜好。


    “陛下,若您膝下有皇子,您想娶誰便娶誰,臣等絕不會插手您的喜好。”


    這樣的話,放在以往是根本不可能的。


    祖宗禮法在,身為皇帝,就連多吃兩口自己喜歡的菜都會有人說,就更不要說按照自己的喜好娶妻了。


    可沒辦法,誰讓陛下如今的情況不一樣呢。


    說到這兒李元啟沉默了,他不是不知皇嗣對於江山社稷的重要性。


    他麵上一副殺伐果斷,一切都在掌握中的樣子,實際上,每當夜深人靜時,他也會懷疑,是不是自己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情,以至於十多年了,他愣是一個孩子都沒有。


    他這一沉默,老親王就以為是自己說動了他,趕緊趁熱打鐵。


    “也不是說非要讓您現在就過繼,隻不過是挑幾個宗室子,咱們先放在宮中教導,到時若能膝下能誕下皇子,咱們就當是為宗室培養人才,若是……就在這些宗室子中挑一個您喜歡的過繼,如何?”


    李元啟端起手邊的茶水,過了許久才沉聲開口道:“這件事情就交給叔公去辦吧。”


    見他同意,老親王很是欣喜,“唉,老臣必定為您辦好。”


    至此,李元啟也就沒了什麽出宮走走的心情了。


    不過兩三日,朝中就傳遍了,陛下要挑選各個年齡段的宗室子進宮中教導。


    說是教導,其實誰不知道,這就是在挑下一個繼承者了。


    靖王府裏,一襲青色鬥篷外披的孟甜從王府後門一路走到東院靖王世子的院子裏。


    “你怎麽來了?”李長恒拉過孟甜的手,“如今正是降溫的時候,可別被冷到了。”


    孟甜笑著回握她,“冷不到,你瞧瞧,我這半點不冷。”


    “不是說了等我去找你嗎?你如今這樣來,萬一被人看見,總歸對你的名聲不好。”


    “什麽名聲不名聲的。”孟甜笑是灑脫,“清者自清,名聲都是給外人看的,你知道的,我從來不在意做這些。”


    “更何況……”她仰頭,笑盈盈地看著李長恒,“我與世子兩情相悅,他們要說便讓他們說去吧。”


    她實在灑脫耀眼,身上仿佛被鍍了一層光,這笑更是直直的笑進了他的心裏去。


    李長恒隻覺得自己心神都晃了晃,心中對孟甜的喜歡更甚了。


    “好。”他寵溺地將人拉進自己的懷裏,“隨他們說去,本王就知道,你與旁的女子是不同的。”


    孟甜一臉嬌羞地靠在他的懷裏,內心卻在問係統,‘係統,你確定皇帝這輩子都不會生下自己的孩子嗎?’


    係統:“確定的宿主,你放心吧。”


    孟甜:‘那就好,那這個皇位一定要是世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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