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陽王放下狠話便走,主仆倆留在原地,好一陣沒有動靜。


    白蕊擔憂地看了夏若竹好幾眼,欲言又止。


    “和昌寧郡主說一聲,咱們便回去吧。”


    白蕊應是,還是忍不住出聲勸:“小姐,奴婢本不該多嘴,但王爺是你未來的夫君,您對他說話,當溫婉一些。”


    她看得清楚明白,王爺剛過來時,是想好好和小姐說話的。


    小姐性子要強,看不慣王爺偏心偏袒,這才一再頂撞王爺。


    但那是王爺啊!拋開王爺的身份不談,他還是當今天子身邊最信任的重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小姐一直和他嗆聲能有什麽好果子吃?


    貼身丫鬟白蕊心中,突然生出濃濃的使命感——一定要盡快轉變小姐的想法!


    “白蕊,你覺得我不該這樣和王爺說話?”


    白蕊很滿意,小姐還是聽勸的。


    “嗯!”


    “我可能一開始就錯了。”


    夏若竹歎道。


    白蕊豎起耳朵:“小姐,這是什麽意思?”


    “你覺得王爺可是良配?”


    白蕊被這問題問得發愣。


    王爺身份尊貴,連郡主都隻屈居側妃,小姐一個侯府不受寵的小姐能指為正妃,絕對算高嫁。


    從這個角度看,自然是良配。


    但小姐還未進府,就有兩側妃在一旁虎視眈眈,王爺心又偏得沒邊……


    如此一想,“是”這個字怎麽也說不出口。


    夏若竹問這話也未指望白蕊回答,她搖搖頭:“我太急了。”


    剛重生回來之時,她一心隻想著再抓住一個人,逃離王康。


    但王康是火坑,其他人何嚐不是?


    夏若竹喃喃自語:“我為何非要找個男人?”


    白蕊嚇一跳,又有些心酸。


    若夫人還在,小姐一個半大的孩子何須自己操心這些事?


    “女子總是要嫁人的呀。”


    不是這個,就是那個。


    夏若竹深吸一口氣。男子個個三妻四妾,若往後餘生,都要在這般無聊的爭鬥中度過,她何須重來一遭?


    就圖被爭的男人好看麽?!


    紅顏枯骨!


    “我再想想。”


    白蕊這才放心,笑著道:“小姐,王爺還是有心的,知道對您不公允。否則,他也不會特意來給您交代一番不是?”


    夏若竹沒再說話。


    兩人回到倚香園不久,王氏便派人過來傳話,讓夏若竹過去一趟。


    她派出去的人遲遲沒有消息,心中不踏實得緊。


    “母親,您要和女兒說什麽?”


    “母親想問問你,今日陪郡主打馬球情形如何?”


    王氏笑著道:“我讓顧家的來說,一點都說不清楚。母親剛罵她了,伺候小姐這般不盡心!”


    夏若竹笑:“您別怪顧媽媽。”她把春杏的話拿出來說:“母親知道女兒和郡主一向不對付,不敢忤逆她的心思,把顧媽媽帶進去添堵。”


    王氏就道:“你這般做沒錯。”


    兩人你來我往說了一陣閑話。


    王氏突然感慨一句:“竹兒三歲離京,到現在有十多年!近日撥過去的人用著可還順手?”


    “姐姐們都是極好的。”


    “到底不是一直跟著的人。”王氏歎口氣:“你身邊來來去去的總隻有白蕊一人,母親還沒來得及問你,這次回京,可有其他人跟著一起回來?”


    這是來試探她了,夏若竹心中一凜,臉上不動聲色:“除了白蕊,還有一個福伯。不知母親記不記得?他從前也是府裏的人,後來隨我一同去大疆,如今也跟了回來。他現今在外頭幫女兒打理鋪子呢。”


    “噢?”王氏蹙眉想了想:“時間太久,沒大印象了。你找時間帶他來見見,母親或許能想起來一些。”


    夏若竹乖巧應是。


    王氏又問:“既然是府裏的老人,可還有其他親人在府裏?”


    夏若竹搖頭:“沒聽福伯說過,想來沒有吧?要不女兒明日召他來問問?他老人家做事一向靠得住,我便很少過問,女兒也好久沒見福伯了。”


    王氏擺手:“不急,我就隨口說說。”


    夏若竹走後,柳枝上前,給王氏捏肩:“夫人,奴婢瞧著二小姐不清楚福伯的情況。”


    “這孩子如今,我有些看不透她。”王氏卻道:“再去馬二爺那裏探探。實在不行……”她眼裏透出一股狠厲:“殺。”


    柳枝一凜:“是。”


    醜時剛過,夏若竹睡得半夢半醒,很不安心。


    夢裏漫天火海,一會是福伯常年溫和的臉,變得驚慌失措,在火光中明明滅滅,一會這臉又換成了她自己。濃煙彌漫,她的呼吸越來越緊,越來越緊……


    夏若竹猛然起身,守在外間的白蕊聽到動靜,忙點了燈過來:“小姐,您怎麽了?”


    “福伯有沒有事?”


    夏若竹一開口,發現嗓子啞得厲害,白蕊忙端了水給她喝:“小姐,福伯沒事了啊?您是不是做噩夢了?”


    “我這心裏總有些不踏實……”


    夏若竹話還沒說完,門外傳來“咚咚咚”的敲門聲,在這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瘮人。


    白蕊咽了咽口水:“小姐,奴婢出去看看。”


    夏若竹心慌得厲害,坐也坐不住,索性穿鞋下地:“我隨你一起。”


    來人是守夜的婆子,來轉達王氏的話:“方才有潛火兵丁來報,走馬巷有處民宅失火,燒死了人,聽說和咱們家有關,就遣人來問。”


    “夫人說侯府在走馬巷沒有宅子,便讓老奴來問問二小姐。”


    夏若竹才聽到一半,身形就搖晃得站不住了,白蕊忙扶住她,厲聲問:“報信的人在何處?”


    “夫人將人安排在花廳。”


    “前麵帶路。”


    短短一段路,夏若竹走得神思不屬,也不知是什麽時候坐到花廳的椅子上的,領路的婆子退下,兩個潛火兵丁,臉上黑黝黝,站得離她一丈遠。


    “大人可知,如何失的火?裏麵的人……”


    後麵的話仿佛被堵在嗓子眼,怎麽都說不出口。


    “小姐。”一道略顯蒼老的聲音響起,夏若竹身子一震,不敢置信地抬頭,驚愕地打量個頭稍矮的兵丁,看了許久,總算看出端倪。


    不是福伯是誰?


    再看旁邊那人,赫然是肖大!


    白蕊也瞧出門道,抿了抿唇:“小姐,奴婢去門口守著。”


    “你二人怎麽來了?失火是怎麽回事?”夏若竹心神總算放鬆幾分,卻還是有些不解。


    她遠程指揮,看不清事態發展,總高懸著心。


    “確實失火了。”福伯上前幾步,壓低聲音:“老奴聽了肖大傳話,覺得事情不對勁,擔心還有後手,夜間一直警惕著。”


    先是西廂房櫃子裏的小箱子被盜走。隨後房子四周出現火油,起火不過半炷香功夫。


    若不是他和肖大跑得快,真被燒死了!


    夏若竹沒料到事情這般凶險:“可傷到哪了?”


    福伯搖頭。


    兩人都看向肖大。


    肖大卻沒開口。


    夏若竹心又提起來:“傷哪裏了?”


    肖大抬手,脫下頭頂的帽子,欲哭無淚。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小人不孝啊!”


    夏若竹哭笑不得,笨拙地安慰他:“你不是故意的,雙親應該能理解。”


    安撫好肖大的情緒,夏若竹又問:“你們這身裝扮是怎麽回事?”


    肖大:“這要多虧丁一。他拿了郡主府腰牌,找潛火兵丁要了兩套衣服。”


    “燒死了人又是怎麽回事?”


    “掩人耳目的,抬出去的是一捆柴火。”


    夏若竹總算放心:“辛苦你們了。”


    “小姐。”福伯突然出聲:“小姐怎不問問被偷走的盒子到何處去了?”


    夏若竹歎氣:“這些都是死物,既然防不勝防,沒了就沒了吧。隻要找到背後之人,總有辦法拿回來。”


    不像她前世,發生火災了,隻以為是天災,從沒想過竟是人禍!


    “盒子裏什麽都沒有。”


    夏若竹驚訝:“這話怎麽說?”


    “老奴之前便擔憂,小姐的財物,一個人守不住。便做了兩手準備。”


    福伯正要說話,看看旁邊的肖大,欲言又止。


    肖大會意:“我出去瞧瞧。”


    肖大走後,福伯上前一步,壓低聲音:“小姐的財物另有盒子裝著,分成好幾部分。老奴把它們分了好幾處埋著。”


    夏若竹驚訝:“絲毫未損?”


    “絲毫未損。”


    夏若竹忍不住笑起來,也不知背後策劃這一切事情的人,竹籃打水一場空,會氣成什麽樣!


    “小姐。”福伯突然匍匐在地,老淚縱橫:“老奴該死,差點害了小姐!”


    夏若竹被他哭得心酸,眼眶澀澀的:“與您無關,這起子事都是針對我。”


    “老奴不是這意思。”


    福伯搖頭:“全兒被帶走好幾天,背後的人說不給東西便要打斷他的腿,老奴真的動搖過……老奴家裏,隻有他這一個孩子了……”


    “但您最後還是守住了。”


    夏若竹看著福伯,很是欣慰:“我便說,不會看錯人。”


    “老奴要多謝小姐。多虧小姐的人出手,否則老奴和全兒,白日就丟了性命啊!”


    話已經說開,夏若竹心情愉悅,掩了嘴笑:“福伯您還不知道我?我的人不都在您那裏?幫忙的是昌寧郡主府的人,我們都該感謝她。”


    “小姐說的是丁一他們?”


    “不錯。”


    “但老奴問過他們。”福伯表情有些怪異:“說暗處的那支冷箭,不是他們放的!”


    夏若竹:“……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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