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城,一座我生活了五年的城市,聽名字就知道,這裏最不缺的就是風雪和寒冷。


    可此刻,坐在某西餐廳二樓包間的我,卻望著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失了神。


    窗外的街道,夕陽撒落滿地,行人來往匆匆,一對剛從餐廳走出的中年夫婦同時停下了腳步,夾在夫婦中間的還有一個可愛的小男孩,男人將男孩衣服後的帽子戴好,女人將男孩衣服最上方的紐扣扣好,如此嚴密的武裝,不給北風一絲侵擾的機會,夫婦相視一笑,一左一右牽起男孩的手,三人成排,走向夕陽的方向,走向家的方向……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幕,我卻是看的鼻尖發酸。


    “然哥哥…然哥哥…”


    “陳然哥哥,你發什麽呆呢?人家在和你說話耶!”


    “啊,抱歉,你剛才說到哪了?”


    我對麵的漂亮女人並沒有因為我的走神而生氣,她反倒露出了一抹諂笑,嗲嗲道:“人家說香奈兒最近新出了一款包包,好漂亮好漂亮的,特別對我的眼緣。”


    “知道了,待會吃完飯就買給你,但是……”我頓了頓,伸出一根手指,“我有一個要求。”


    “什麽要求?”


    “很簡單,那就是你相中的包包價格不能低於六位數,你總是背著那些基礎款的包跟在我身邊,忒沒麵子!別人見了還以為我陳然沒錢買不起好的呢,今天你要是不挑一隻十萬塊以上的包,老子跟你沒完!”


    “呃……哇!然哥哥,你連發起火來都這麽帥,好好好,人家聽你的還不行嘛~”


    我隻是笑笑沒說話,腦子裏又閃現過剛才窗外的那一幕,以至於這個懂得察言觀色的漂亮女人看見我眼神裏浮動的憧憬誤會了什麽。


    “然哥哥,想不想玩些刺激的?”


    不等我反應,漂亮女人已經熟練的紮起了頭發,同時貓腰做出了一個要往桌子下麵鑽的動作。


    “等等——!”


    我下意識的抬了抬屁股,問道:“你打算現在?在這裏?!”


    “怕什麽,這裏又沒監控,你待會聲音小一點就好了。”


    說罷,漂亮女人壞壞一笑,將一縷碎發撩撥至耳後,端起桌上的冰水喝了一口,卻沒咽下,塗抹著淡淡唇彩的嘴唇水潤誘人,越發向我貼近。


    說實話,我並不討厭這種瘋狂,甚至還很期待,這也是我喜歡在這個女人身上砸錢的主要原因,當然了,我們之間是不存在所謂的愛情的。


    有錢,我倆之間的關係就牢靠,沒錢,她就會離我而去,關於這點我清楚的很,隻是令我沒有想到的是,這一天會來的如此之快,如此的猝不及防……


    ——————————


    半年後的夏初午後,我拖著一個黑色行李箱穿過眼前的馬路,沉悶的天氣和焦躁的心緒令我止不住的喘著粗氣,再看一眼馬路對麵那棟我住了五年的高級公寓,心情更是比吃了屎還要難受。


    記得有人說過,人生就像一條波浪線,有眾多的曲折起伏,高峰低穀,毫無疑問,我現在就處在了人生當中的最低穀,沒錯,僅僅過去半年我就破產了,不僅變賣了車子手表,還欠下了一屁股的饑荒。


    還有個人說過,站在風口,豬都能上天,想想我那段奢侈淫靡的日子,再想想現在行李箱裏隻剩下的這幾件舊衣服和一堆攢著沒洗的髒內褲,我有點恍惚,之前經曆的種種就像是黃粱一夢,現在風止了,我的夢也醒了。


    我不知道該去哪,一種被這座城市驅逐的感覺包圍了我,現在隻想迫切的找個落腳點。


    站在路邊抽完一支煙,我坐上了一輛公交車,打開手機在網上搜尋那種可以拎包即住的房子,我的要求隻有一個,那就是夠便宜,所以很快就找到了心儀目標,那是一間房租隻要五百一月的老房子,且可以季付。


    放在之前,這一季度的房租甚至都不夠我吃上一頓飯,如此對比下,我終於理解為什麽某些富商會在破產後一蹶不振,不過理解歸理解,我並不絕望,我清楚自己現在的煩躁隻是落差感帶來的,我還有勇氣去直麵慘淡的生活,畢竟我才二十五歲,年輕就是我最大的本錢。


    五年前的我也是像今天這樣孑然一身來到這座城市,唯一的區別就是,那時我行李箱裏裝的內褲是幹淨的。


    ……


    或許是命運使然,這趟公交停靠的終點站正是我打算安身的小區附近。


    一泡尿的時間,我就在小區門口與我剛才在電話裏溝通的房東老黑碰麵了。


    他穿了一雙人字拖,嘴上叼著一支煙,因為發型是地中海,所以很難去判斷他的實際年齡,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問道:“你是那個租客小陳嘛?”


    見我點頭,他繼續說道:“想不到你這麽年輕,一般來我這租房子的可都是大神,我介一個月居然碰見了倆……你也是家裏困難的學生?”


    家這個字是我的逆鱗,所以明知老黑不知情,我還是忍不住擠兌道:“怎麽著,租這五百一個月的房子你還要驗資?”


    “謔鵝~你這個小帥哥,個頭大火氣也不小嘿。”


    操著一口天津話的老黑並不在意我的擠兌,反笑道:“我介也是招欠,惦記你錢不夠便宜點,介回好了,跟我走吧。”


    我點起一支煙,跟著老黑穿行在這個連路燈都沒有的陳舊小區,隱約中,我看見了不止一個光著膀子在垃圾箱裏翻找的流浪漢,這種場景我不是沒見過,可一想到這種場景是在我即將長期居住的地方發生的,就顯得有些觸目驚心了。


    終於上了六樓(也是頂樓)老黑一邊拿鎖開門,一邊對我說道:“小帥哥你也看見了,介小區環境就是介樣,能接受咱就交錢,今晚不算你頭一天住,接受不了咱就撤。”


    “這地方連物業都沒有嗎?”


    “甭說物業了,連原來的保安亭都讓我給租出去了。”


    我勾了勾嘴角,邁進這間陳舊但還算整潔的屋子,繼續問道:“水電應該沒被斷吧?”


    “嘿,介話說的,沒有水電那能保證得了生活嘛,我介地就倆優點,一個是便宜,一個省事,我不收押金,也不怕你造,對了,你抽煙不?”


    “我煙不勤。”


    “隻要你抽煙的時候注意著點,甭一把火把這燎了就行。”


    “嗯…”


    其實我挺想調侃老黑一句他的頭發是不是因為抽煙時不注意才燎成地中海的,但我還是保守的忍住了。


    打開客廳和臥室的燈,我稍仔細的看了看,一下理解了沒有押金的原因,畢竟這間屋子裏能稱的上是貴重物品的器件就隻有一張床和一個馬桶了。


    “怎麽樣小帥哥,決定好了嘛?”


    我將目光轉移到視野還算開闊的窗外,望著閃爍的夜空,心裏忽的豁然開朗,這棟老房子讓我回想起了小時候……


    “嗯,先租一個季度的吧,我給你付現金。”


    “妥妥的,沒問題呀。”


    ……


    把手續弄完,老黑就走了,他剛才在打麻將,是中途出來接我這個客戶的,還得回去把差的三圈打完。


    抽完一根煙 ,我也下了樓,去附近超市買了拖把笤榋和一些日常的生活用品,一個來回跑完,已經是大汗淋漓,那幾年紙醉金迷的生活不僅空虛了我的精神,同時也掏空了我的身體。


    簡單的整理之後,我將這間50平米左右的屋子裏裏外外都打掃了一遍,然後泡了一碗方便麵來當做晚餐,說實話,我已經很久沒有過過這麽充實的生活了,我深刻的感受到自己還是個有著旺盛生命力的活人!


    邊吃著麵,我邊在心裏盤算著現在的經濟狀況,微信零錢一千出頭加上兜裏的現金,差不多兩千五百多,這些錢精打細算當做生活費倒也夠我維持一段時間,不過重點是,我還欠著十幾萬的饑荒。


    吃完麵,我重重的抹了把臉,剛才被一掃而空的陰霾又重新籠罩了回來,就像窗外的夜色一樣沉重,茫然的看向月亮,忽然感受到了一陣難以言明的心酸,我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不怪任何人,但就是控製不住的去埋怨那個毀了我幸福的男人。


    看著看著,我的眼皮開始沉重,是的,我太累了,幾乎近一個禮拜都在心力憔悴中沒能睡過一個好覺,這種簡陋的環境反倒給了我一種莫名的安全感,在鋪著新床單的床上躺下,我甚至沒來得及調整好姿勢就這麽沉沉的睡了過去。


    ……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突然被一陣鬼哭狼嚎的噪音驚醒,摸起枕邊的手機看下時間——居然是他媽的淩晨三點半!


    我心中的火氣瞬間被點燃,撩起被子跳下床就開始尋找聲音的來源,可這聲音就像欠我錢的那個朋友一樣,竟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在床邊坐等了一會,那個聲音依然沒有出現,我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最近的精神壓力太大,以至於產生了幻覺,這小區裏多是一些中老年人,怎麽可能有人在這個時間還不休息的,除非,這聲音壓根就不是人類發出來的……


    趕緊把腦子裏越發離譜的猜想晃出去,定了定心神,又重新躺下,可剛一蓋上被子,那一陣陣語速極快的噪音又重新出現了,就在我頭頂的牆後,就在我的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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