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幻與夢


    宮中傳來消息,雲妃產下皇長子,加封貴妃,位份僅在皇後之下。


    慕容雪顏麵無表情地聽著這個不好不壞的消息,心靜如水。為了雲妃的事情,她與南宮逸尚在冷戰。兩人白日裏依然維持著表麵上的平和,至夜間的時候,南宮逸去自去書房就寢。


    呃……套句現代的話來說,這叫“分居”。分居就分居吧,她慕容雪顏又不是南宮逸從前那些小離了男人便活不下去的小老婆。南宮逸這個是否不分的家夥,他不來搭理她,她還不願意伺候他呢!


    時值正月,酒莊中訂單多得數也數不清,她忙得幾乎想將自己掰成兩個用,自然一時將與南宮逸和好的事情撂開不理。


    雲妃所產皇子乃是皇上的長子,因而得到格外的重視,皇上賜了甘露殿給皇長子,又置奶娘數名,宮女若幹,一時之間在後宮榮寵無限,羨慕眼紅者不計其數。


    皇子滿月那一日,慕容雪顏與南宮逸受邀來到宮中赴宴。這是他們冷戰整整一個月之後首次在眾人麵前出雙入對。彼此心中還有著芥蒂,卻要在眾人麵前扮演恩愛夫妻,委實有些難度。南宮逸別別扭扭地拉著慕容雪顏的手,演了整整幾個時辰的戲。及至在筵席上坐定,慕容雪顏累得苦不堪言。


    宴席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慕容雪顏借故出席,去了一趟湮雲宮。


    她是故意的。她賭南宮逸會跟著來。那麽,她就要雲妃配合著她,讓躲在暗處的南宮逸將事情真相聽清楚。


    因是皇子滿月,湮雲宮上下的宮女太監亦被撥去禦前伺候,雲妃身邊唯留下了一個紅綃。


    慕容雪顏一進來,雲妃就很有默契地將紅綃屏退。


    “你的膽子很大,還敢來找我。”雲妃望著這個比自己小了許多的女子,目中不無讚賞。她在宮中沉浮多年,還從未遇到過像慕容雪顏這樣的對手。


    “我為什麽不敢來找你,心中有愧的人是你,又不是我。”慕容雪顏冷冷一笑。


    “可惜,他不相信你。”雲妃笑容中的寒意更凜冽。


    他來了……


    慕容雪顏能預感到南宮逸迫人的氣息正在逐步逼近。


    這一次,她賭自己的感覺是正確的,他跟來了,隱在暗處――


    “故意裝作被我推倒然後讓紅綃叫他來看到,這樣很有意思嗎?”


    “的確沒什麽意思。我不過是想讓你看看,他究竟是關心我多一些,還是你?”雲妃笑容清冷。


    “如果當時出事的是另外一個素昧平生的人,也許他也會那麽關心的。”


    雲妃目光黯了黯,忽然說道:“你為什麽離我那麽遠,你就不敢靠近我一下?”


    “我敢靠近壞人,卻不敢得罪小人。”慕容雪顏道,“你的演技很好,若在千年以後,估計可以進軍奧斯卡。”


    “我有一樣東西給你,你要不要?”雲妃將手心打開,有一樣東西晃了晃。


    “是什麽?”慕容雪顏因了好奇心的驅使,走得更近了些。


    雲妃猛然間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整個人從床上滾了下來!她腦子一轉,心知肚明――雲妃又一次在南宮逸麵前演戲了!


    果然,雲妃哭哭啼啼地說道:“我都差點被你害得一屍兩命了,你還要怎樣?難道你非要把我害死才甘心嗎?”


    “你又對她做了什麽?”南宮逸的聲音帶著森冷的寒意響起。


    難道……她又估計錯誤了嗎?南宮逸的出現晚了一步,聽不到雲妃親口澄清事實,卻清清楚楚地看見她將雲妃“從床上推了下來”?


    “如果我告訴你,我什麽都沒有做,你相信嗎?”慕容雪顏縱聲冷笑,“你自然不會相信,因為在你的心中,我慕容雪顏驕縱任性,而你的雲兒溫柔善良。你既然對她心心念念,那好,我不妨成全你們,我走就是。[.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


    負氣地離開,連看也不看南宮逸一眼。愚蠢的男人……他從一開始就不曾認真去了解過她,卻又總是一副很懂得她的樣子。他懂得什麽?誤會她、冤枉她、否定她!


    “如果愛,就抓住他;若是不愛,就放了他。”


    宇文霜的告誡再次在耳畔響起。


    她能分辨什麽是酒什麽是茶,什麽是天藍什麽是淺紫,什麽是梨花春什麽是櫻空雪,可是,她不知道什麽是男人什麽是女人,什麽是愛什麽是恨,什麽是值得什麽是不值……


    她多希望像宇文霜一樣,有過刻骨銘心的初戀,就算絕望得分開,總好過再一次為情所困。


    這裏是哪裏?抬眸望時,才發現自己胡亂走著,又迷路了。這是一處廢棄的園子,廢井、殘枝、枯草,散發著陳腐氣息的舊宮殿……


    雪地上有著深深淺淺的腳印,看樣子,附近另外有一個人。


    “誰在那裏?”低沉渾厚的男聲響起。這個聲音是陌生的,慕容雪顏確定自己沒有聽過。


    “是本……是我。”她一麵回答,一麵循著話音望過去。


    這個男人,她依稀記得自己見過,瘦削的臉,高高的身量,俊秀的五官,眼裏眉間有一種悲憫的氣質。他是皇上的長兄淩河王,與南宮逸同齡。


    “是你。”淩河王亦一眼認出慕容雪顏。


    統共,他們也就在太後壽誕、宮中幾次大節宴會上打過幾次照麵。


    “你為何在此?”慕容雪顏問道,“今日這般熱鬧,你不在那熱鬧之處呆著,怎倒跑來這荒蕪這地?”


    “我隻是來憑吊一個人。”淩河王的眼中有著深深的憂傷,“我的生身母親,先皇的穆貴妃。”


    “她是怎樣一個人?”


    “母妃去世之時,我尚年幼,不知該怎樣形容。”他的臉上鍍上與實際年齡不相襯的稚氣,“我隻記得,母親的笑容很溫柔,她常常親自做一些糕點給我吃,她對宮女從來不疾言厲色,說話的時候總是帶著微笑。”


    “美好的事物總是難以長久,人也是如此。”慕容雪顏嗟歎道。


    “也許吧,母妃這般善良純真的人與這險惡猙獰的宮廷是格格不入的,所以上天才讓她短壽。這座園子,曾經叫做‘梅園’,是先皇為母妃親自蓋的,隻因母妃姓梅。”


    梅……慕容雪顏忽然想到唐代傳說中那個風采高潔、飄逸出塵的梅妃。雖知道此梅妃非彼梅妃,但從淩河王的形容聽來,也是一個淡雅脫俗的女子……


    “險惡猙獰”,他用這個詞來概括他自己自小生長的宮廷。慕容雪顏被他的形容震了一震,又深以為然。是,確實是如此。這鮮花著錦、富麗堂皇的宮廷,實際上卻如曹雪芹那句詩描述的一般――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這樣的環境,唯有雲妃這種心狠手辣的人才能生活得如魚得水……


    “你又是為何來此?”淩河王淡然問道。


    “我是傷心人。”在這樣一個陌生的男子麵前,她卻並不想掩飾自己的情緒,“被自己深愛的人誤會、冤枉……”


    “他對你不好嗎?”


    “他……”慕容雪顏不想再談這個話題,轉而笑道,“不說他了,我想,我應該回去了。”


    有些冷……她縮了縮肩膀,剛才在湮雲宮的時候將披風落在了那裏,如今又不可能回去取。


    淩河王看在眼裏,會意地笑笑,將自己身上的披風解下來,披在她的肩上,再親自係好係帶,幫她掖了掖。


    這個溫馨的畫麵讓剛好趕到的南宮逸看到,一種不自覺的酸意自心底泛起……


    慕容雪顏回身之際,看見了臉上罩了一層寒霜的南宮逸,當下不以為意,淡然與他擦身而過,權當不見。


    這個愚蠢的男人……刺激刺激他也好。起碼讓他明白,她不是非他不可。雖然小小地利用了淩河王一下,但是……轉頭看向他友善的神色,她淡淡地帶著歉意給他一記眼神。


    淩河王心弦一動,努力將眼睛從慕容雪顏身上移開。


    斯人再美再好,亦已是人妻。


    好不容易將筵席熬完,走出了重重宮門,再不必演戲。慕容雪顏如釋重負,想將南宮逸那隻手掙脫開來。不料,那個家夥並未如平日那般配合地放開手,卻抓得更緊。一直到了王府中,他仍是不肯鬆手。


    “你到底要幹嗎?”慕容雪顏瞪大眼睛怒視道。


    南宮逸半個字不說,將她拖到房中,爾後將她身上那件不屬於她的披風粗暴地解下,抖落在一邊。


    “發什麽瘋!”慕容雪顏將披風撿起,抖了抖上麵的灰塵。這個莫名其妙的南宮逸,從在那座廢棄的梅園撞見她與淩河王在一處起,便臭著這樣一張臉。拿披風出什麽氣?這披風她還要洗幹淨了還給淩河王呢,萬一讓這可惡的家夥弄破了……


    “慕容雪顏,你到底想幹什麽?”南宮逸扳著她的肩膀質問。


    “我做了什麽?你是在怪我對你的雲兒‘下毒手’呢,還是怪我在梅園與淩河王‘暗通款曲’?”慕容雪顏冷笑,“在你眼中,我究竟是心狠手辣,還是水性楊花?”


    “我不是那個意思。”南宮逸別扭地板起臉。“湮雲宮的事情,我知道不是你所為。”


    “如果我告訴你那天雲妃摔倒也不是我推的,你信不信?”


    “我信。”他的聲音帶著黯然,旋即又問道,“你與淩河王,究竟是偶遇還是……?”


    “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樣喜歡幽會。”慕容雪顏白了他一眼。


    “是嗎?那我現在告訴你,我不止喜歡幽會!”南宮逸帶著狡黠的笑意,將慕容雪顏按倒在床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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