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繞來繞去,誰想取我的命,站出來,讓我見識見識。”


    葉梁輕轉身,大馬金刀地往座位上坐下去,眼皮也不抬。


    黑衣人端詳葉梁,眼神中帶著研判,帶著不羈,他眨眼,撫著下巴。


    “心這麽急?”


    “我可不喜歡血雨腥風。”


    “你看,我這裏這麽與眾不同,你若死在這,這裏是否會更加與眾不同?”


    黑衣人如芒刺,話又多又刺人。


    隻是,黑衣人踢到了鐵板,陽光明媚裏花香馥鬱仍舊,葉梁的冷漠連花香都融不化。


    陽光下全是冰,葉梁一個字也不回應。


    黑衣人臉色忽黑忽白,忽青忽紅。


    “你蔑視我?”


    黑衣人邁上一步,葉梁卻紋絲不動。


    “很好,很有意思。”


    黑衣人定定地盯著葉梁,眼神中忽然升起憂怨,他籲出口氣。


    “你插翅難飛,一點也不擔心?”


    “說夠了嗎?索我命的人再不出現,我就回去睡覺了。”葉梁托著臉,漫不經心地,吐氣如蘭。


    黑衣人忽然揚手,從他袖中射出兩柄小飛刀,快如疾電般擊向葉梁雙耳兩側,隻聽叮璫一聲,有金屬碰撞之聲。


    葉梁動也不動,兩柄飛刀擊落了兩枚鐵蒺藜。


    “為什麽攔阻我?你瘋了?”


    花蔭隱蔽處,有女人又怒又怨。


    “急什麽?”黑衣人出手輕撣,拂去衣服上落下的花瓣。


    “你答應過我什麽?”女人在暗黑處厲聲質疑道。


    “答應你什麽?”黑衣人牽牽嘴角,“我一向如此,你不知道嗎?”


    “你要反悔?”女人提高聲音,聲未落,凜光已現,一枚金蒺藜再次擊出,這次,直擊葉梁後腦。


    葉梁聽聲辨物,她右手抄起一件瓷盤,向黑暗處擲出,同時動如狡兔,滑出座位,又快又準。


    “住手!”黑衣人咆哮,飛身撲向葉梁,手腕將葉梁帶向自己身後,右掌剛猛,直直對上金蒺藜。


    有血濺出,帶著黑絲。


    “你使毒?”


    “你救她?”


    異口同聲,黑衣人和女人都怒了,怒不可遏。


    葉梁立定身形,她疑惑又不解。


    “你中毒了。”葉梁憐憫地望向黑衣人,“何必如此?”


    “你想死,我偏不如你願。”黑衣人咬牙。


    葉梁啞然,然後抱手而立,“哦。”


    黑衣人不理葉梁,也不生氣葉梁的反應,他的神情恍惚又古怪。


    “解藥。”黑衣人向黑暗處命令道。


    “哈哈哈……”女聲怒笑,毛骨悚然,“你若今日攔我殺她,你,就是我的敵人!”


    “哦?”黑衣人扭扭頭頸,“我要做的事,從來,還沒一個人敢讓我收手。”


    “你真的瘋了?為什麽?”女聲陰森,一張美卻毒的臉,從黑蔭中緩緩走出來。


    葉梁回頭細看,然後,在心裏搖頭。


    沈鳳簫如鬼如魅,在繁茂的花陰襯托下,越發顯出格格不入。


    “我還沒有玩夠。”黑衣人回應地滴水不漏,沒人知道他真實的意圖。


    “玩?”沈鳳簫隻覺魔幻,“你不要逼我。”


    黑衣人揚起右手,“你考驗我耐心?”


    隻見黑血痕跡在黑衣人右掌中漫延開來,他臉上現出陰晴不定。


    沈鳳簫頓時語結,竟硬氣不起來,她恨恨地,目光從葉梁身上移到黑衣人身上,又從黑衣人身上移到葉梁。


    “嘿嘿……”沈鳳簫冷笑,“你,真不愧你的名號,好,好,拿你什麽來換?才讓你覺得我今日或許心甘?”


    沈鳳簫玉手輕彈,一粒褐色的藥丸飛向黑衣人。


    葉梁不動聲色,心內卻已潮湧,“這麽久了,這黑衣人竟還沒有倒下,他到底是誰?沈鳳簫殺人致命的毒,竟似對他不起作用。”


    黑衣人伸手,藥丸已被納入口中。


    黑衣人一抹輕笑,“隨你挑。”


    沈鳳簫神情微變,“僅此一次,我下次殺她,你,不可攔阻!”


    黑衣人點點頭,“你說得對。”


    沈鳳簫扔下一句話,“我會再來。”


    葉梁眼見沈鳳簫從殺氣騰騰到殺氣全無,不禁納罕,“原來這女人也有左右不了的人。”


    目送沈鳳簫消失,庭院恢複了寧靜,花香嫋嫋,流動著幾縷不可捉摸的氛圍。


    葉梁和黑衣人四目相對,誰也不退讓,誰也不說話。


    時空旋轉,天地易容,人心叵測。


    一刹間,葉梁有些不知是敵是友,該親還是該疏?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麵前的黑衣人竟連名字都不知,甚至一無所知。


    葉梁在心裏失笑,“世上居然有這樣的人,我不知如何待他。”


    “你不用感激我。”黑衣人收回目光,往後退了一步。


    “我不會。”葉梁回應。


    “你說什麽?”黑衣人不可置信,自己剛才中了劇毒,換一個人已經死透了,隻因為,完全是因為眼前這個莫名其妙的女子,不想她在危險中。


    “我剛才在為她換命,她卻似不領情,我像個傻瓜,賠了夫人又折兵的行徑,不堪回首。”黑衣人捂著右掌心,心中又別扭又五味雜陳。


    葉梁心中悠悠歎口氣,沒有眼前人,自己已去尋覓掛心的“甄大哥”了;沒有眼前人,自己又何須遭此無妄之災。


    葉梁知自己這命剛才有人在護,也是這眼前人的手筆。


    該感激抑或怨恨,似乎都是不對。


    “你我相抵了,我可以走了。”葉梁平靜地有了主意。


    “可以,自己走出去,我不攔你。”黑衣人退回案幾前,伸手為自己斟滿一杯玉液蘭清酒,然後仰頭一飲而盡。


    黑衣人半眯眼,盯著酒杯,然後又挑釁地望望葉梁。


    “別指望我再幫你。”


    葉梁沉吟片刻,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小的瓶樽,樽裏是申雪天親手研製的“肅雪丸”,可以驅萬毒,大增元氣。


    申雪天曾不放心葉梁人在江湖,特意悄悄放在她包裏裏,以備她防身的。


    葉梁發現“肅雪丸”時,申雪天已不告而別,她收下了藥丸,卻對申雪天愁緒濃濃,無以排解。


    今日,不知何故,葉梁想要送出這樽藥丸,以怨報德也好,以德報怨也罷,有些事越糾結,越沒有答案,也許眼不見心可以淨。


    “接著!”葉梁扔出瓶樽,“我也不想欠你!”


    黑衣人抄樽在手,現出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什麽東西?能賠一條命?”


    然後,葉梁隻覺得天和地,雲和風,樹和花,都凝結了。


    一切都凝結成冰,成雪,撲麵而來。


    “你,是誰?和這玉樽主人什麽關係?”


    黑衣人握瓶欲碎,臉上凝結如鐵,氣息逼人,直擊天靈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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