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夜,仁世國王宮中一片寂靜。便是朗月清風亦沒有半分人聲。


    中秋這日,沈鳳簫宣了令,今夜宮中禁賞月飲酒。


    沈鳳簫今夜要等一個人到來。


    昔風雲,那個在鳳凰嶺一諾要到訪仁世國王宮的稀客。


    “今夜,是否月圓人團圓?”沈鳳簫在房裏踱步,坐立不寧。


    這是當年送昔風雲入措地國王宮之後,沈鳳簫第一次期盼二人母子相見。早早,沈鳳簫就讓眾人散了,昔風雲自幼便不喜歡這中秋日,因為當年就是這一日送昔風雲去的王宮。


    如今的昔風雲似乎忘了這一點,沈鳳簫記得昔風雲答應赴約時,心思中並不排斥這特殊的要求。沈鳳簫在鳳凰嶺是真心歡喜聽到昔風雲說“好!”


    沈鳳簫怎能料到昔風雲一離開鳳凰嶺,不久竟然恢複了記憶。


    那日恢複了記憶的昔風雲,電光火石之瞬間見自己與東方芷蘭如此親近,也是震驚難當。加之葉梁的刺激,一時之間竟有些難以接受自己的轉變。


    待離開東方芷蘭,昔風雲平靜之後,想起在鳳凰嶺見過昔兆默。於是按原路返回了鳳凰嶺,誰知沈鳳簫與昔兆默竟已離開了。


    昔風雲突然之間有一股難以置信的孤獨感襲上心頭,原來自己已習慣了與東方芷蘭為伴。昔風雲一時之間,無法辨明自己的心思,想起失憶以來,種種經曆如同夢一般。


    依稀之間,昔風雲抓住了自己對沈鳳簫的那句承諾:“中秋夜,我必到仁世國王宮。”


    於是昔風雲一路去了仁世國,並沿途留下了記號給昔兆默。


    再說說當日見昔風雲離去的昔兆默,眼見昔風雲依舊如故,記憶全無,昔兆默別了沈鳳簫,“他既識不得我,我總要想法令他憶起過往。”


    沈鳳簫點點頭,心中既喜昔風雲一諾中秋赴約,亦在心中感慨萬千。若非昔風雲失憶,這仁世國王宮往事,就足已讓昔風雲對沈鳳簫視為敵人。


    昔兆默見沈鳳簫臉上亦喜悅亦黯然,便知如今這局麵不知該喜還是該哭。


    “他既應了你去仁世國王宮見你,想必是一定會去的。師娘,中秋夜咱們再見吧。”昔兆默停下自己的腳步說完這番話,便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鳳凰嶺。


    沈鳳簫望著昔兆默離去的背影,想了很多昔日往事,直到侍衛回報穀外的小鷹群已離去,沈鳳簫才回過神,下令讓眾人滅了燈火離去。


    沈鳳簫才走,就錯過了飛奔而回的昔風雲。


    中秋轉眼而至,昔風雲如約來了仁世國王宮。他很詫異,這冷冷清清的仁世國王宮。


    白日裏昔風雲去了沈藹堂,人來人往,昔風雲有點遺世獨立,他與所有的熱鬧非凡格格不入。


    那天沈藹堂的酒“一日逢君”,讓昔風雲不勝淒涼。他隻想到秋風悲落葉,蕭瑟無邊。


    昔風雲如此不喜中秋,而這一切像個秘密,記載著昔風雲曾經的過往。


    昔風雲輾轉騰挪,幾個飛躍,已悄然立在了沈鳳簫的屋外。


    透著屋內的燈火,隱約沈鳳簫的影子突明突暗,顯然像在等人。


    昔風雲發現並無侍從宮女,於是輕輕咳嗽了一聲。便是這輕微的動靜,隻聽屋內人“咦”了一聲,聲音中竟全是歡愉。


    “昔風雲來訪,請見沈國主!”


    沈鳳簫拉開門,卻見屋外空地上,昔風雲站著,眼中滿是驚訝,因為昔風雲麵前立著一個藍紫色外衫的長者:沈葉慈!


    沈鳳簫驚訝萬分,這怎麽可能?


    昔風雲隻聽沈葉慈問自己:“你見我何事?”


    “晚輩在鳳凰嶺答應沈國主今夜到訪,我隻是應諾赴約。”昔風雲雙手作揖,恭敬答道。


    隻聽沈葉慈回道:“是嗎?”便不再言語,此時二人的眼目都被打開門的沈鳳簫所吸引。


    昔風雲乍見兩個麵容相同的人也是一驚,而沈葉慈見到沈鳳簫,眼中湧上一絲熱浪,硬生生給壓了回去。


    三人麵麵相覷,沈鳳簫竟像是消了氣焰,呆立在原地。


    終於還是昔風雲,被吹來的涼風醒了心思,他定了定神,“請問,哪一位是沈國主?”


    “我是!”沈鳳簫急急應道,沈葉慈冷笑一聲:“你不是!”


    沈鳳簫一時啞語,這若換作平時,沈鳳簫不可能落了下風,隻是這次昔風雲在場,自己若與沈葉慈撕破臉,那必是一番不堪,而這些陳年舊賬,沈鳳簫並不想當著昔風雲的麵一一說明。


    昔風雲是個聰明人,立時就明白了眼前的沈葉慈必是沈國主,這屋內之人既然自稱沈國主,想是另有隱情。見沈鳳簫一直盯著自己,對自己頗為關心,昔風雲猜想約自己一見之人想必是此人。


    於是昔風雲哈哈一笑,“我昔某人無意仁世國的紛紛擾擾,這就告辭。至於誰約了我,我人已到了,就算是應諾了。”


    說完昔風雲飄身要走,沈鳳簫卻難掩悲傷,“你要去哪?我送送你。”


    沈鳳簫既已開口,昔風雲便知自己料得不錯,“這位前輩,我還未計劃去哪裏,隻是這仁世國王宮如此冷清,今夜卻合了我的心意。”


    沈鳳簫顧不得沈葉慈的存在。沈葉慈也是一臉不解,這冷酷無情的沈鳳簫今夜卻是難得的溫柔,而眼前這年輕人是誰?沈鳳簫何以一反常態?


    沈葉慈見多識廣,更對沈鳳簫頗為了解,頓悟這眼前人許與沈鳳簫有些幹係,於是仔細端詳昔風雲的樣貌。


    夜色中,這一仔細看,沈葉慈方才心中微驚,“措地國少國主昔風雲,怎麽會是他?”


    沈鳳簫已知今夜無法再多留昔風雲半刻,想想如此短暫相聚,本是渺茫連一線都不可能,如今被沈葉慈的出現所幹擾,也是命之所至。


    於是沈鳳簫輕歎一聲:“好,看到你恢複記憶,我也心安了,你走吧。來日若有機緣,希望能與你共飲一杯,共進一餐。”


    沈鳳簫說得懇切,昔風雲心頭一熱,他說不清這個與沈葉慈相同麵容的女人,何以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那是深遠記憶中很微小的一點,模糊的不成樣子。


    在中秋這個夜晚,一切都奇奇怪怪的,對昔風雲如此,對沈葉慈如此。


    對沈鳳簫而言,即將消失的昔風雲,又要變成思念,而那又是不是一種執念?


    沈鳳簫與沈葉慈之間的愛恨情仇,今夜達至頂峰。


    沈鳳簫恨得牙癢癢,沈葉慈破壞了一切,心事皆成鏡中花水中月。


    往事隨風,又豈能如煙,沈葉慈在昔風雲離開之後,在沈鳳簫的眼中看到一滴淚,還有眼中轉之而來的仇怨。


    沈葉慈心中一動,卻也無可奈何。因為她聽到一聲咆哮:“你居然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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