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鳳簫聽得侍衛來報:“那女子見了尉遲南玦麵有喜色。”


    當下沈鳳簫便冷冷“哼”了一聲,“尉遲南玦是何表情?”


    侍衛不及答,昔兆默揮手讓侍衛退去,沈鳳簫滿臉不悅。


    “默兒,你倒說說看,這尉遲南玦,你緣何有幾分怕意?便是你師父,瞧見了你這份怯意,也怕要有幾分不悅。”


    昔兆默絲毫不理會沈鳳簫的冷嘲熱諷,他腦中盤旋的是曾在楓穀中聽聞的一曲簫聲。


    “師母,你且稍安勿躁,尉遲南玦還有殺手鐧,隻怕已在路上了。”昔兆默皺了皺眉頭,一臉的不輕鬆。


    沈鳳簫環視了昔兆默一圈,突然哈哈大笑,笑得極其肆無忌憚,“默兒,你變得如此謹慎,是否太可笑了?外麵這一群鷹,我可以殺個盡光,你怕誰來找你麻煩?”


    昔兆默聞言心頭一震,沈鳳簫的話語中充滿了不屑。


    “我去會一會尉遲南玦。看一看是否是他的不幸。”沈鳳簫話一出口,人已飄出了昔兆默的視線。


    鳳凰嶺的空地上隨著夕陽落下,巨大的黑暗籠罩下來,葉梁與尉遲南玦麵對而坐,葉梁輕歎:“天黑了。”


    尉遲南玦沉默了一下,抬手從腰間拔下了簫。微一停頓,頃刻之間,一曲簫聲從尉遲南玦唇邊瀉下,葉梁瞬間感覺周遭一片明媚,似有滿樹春光,刹那間布滿整個鳳凰嶺。


    葉梁“咦”了一聲,心頭一片光亮。尉遲南玦並不停頓,依然沉迷於手中之簫。於是葉梁又聽到夏日荷塘的縷縷清香,有沁人心脾的舒適,雲閣的一幕幕前塵往事令葉梁心中搖曳。


    “你是什麽人?怎麽會這一曲‘相思斷腸’?”


    尉遲南玦的簫戛然而止,天下識得這一曲的人本就不多,能叫破的人怎能不算故人。


    尉遲南玦回頭,黯然神傷,說話的竟是怒氣衝衝,一臉茫然若失的沈鳳簫。


    不知何時,偌大的空地已燈火通明,原來沈鳳簫早在鳳凰嶺的地下埋了地燈。刹那間整個鳳凰嶺被照得如同白晝。


    沈鳳簫走近尉遲南玦,上下狠狠打量眼前這個男子。


    尉遲南玦示意葉梁站到自己身後,葉梁並不怕沈鳳簫,但是此刻見沈鳳簫眼中布滿血絲和惡毒,仍是本能的退到了尉遲南玦身後。


    沈鳳簫逼近尉遲南玦,手指指向尉遲南玦眉尖,“說,你怎麽會這一曲的?”


    葉梁很意外,沈鳳簫像是變了一個人,語調中有一份怨恨,此刻她恨不得生吞活剝了尉遲南玦。


    尉遲南玦微微抬眼,順手劃簫,在沈鳳簫眼前輕輕落下,人已帶著葉梁飄身離開沈鳳簫指尖的殺氣。


    沈鳳簫大驚失色,“你居然認得他?”語調中充滿不解,充滿悔恨,亦充滿絕望。


    尉遲南玦聽聞沈鳳簫如此回應,臉上的黯然頓時化為烏有,神情冷冷清清,“難得前輩識晚輩一曲音絕,尉遲南玦不敢放肆。”


    沈鳳簫聽畢呆呆而立,“太像了!太像了!”言語喃喃,竟似周遭全無一人。


    尉遲南玦歎了一口氣,回頭轉向葉梁,“我們走。”


    葉梁呆呆望向尉遲南玦,“她這是……”


    尉遲南玦收簫入腰間,柔聲再問葉梁:“你我一起離開這裏,可好?”


    葉梁見沈鳳簫一臉痛苦,突然心生不忍。


    葉梁猶豫了幾秒,轉身,走到沈鳳簫麵前,“你不要太難過。”說畢,伸手欲幫沈鳳簫拭去眼角的淚痕。


    沈鳳簫低頭垂目,本已傷心欲絕,此刻卻狂癲突起,暴擊葉梁。


    隨著尉遲南玦叫道:“師妹小心!”葉梁一聲驚呼,沈鳳簫的手已經完全圈在了葉梁的脖頸上。寒光一閃,沈鳳簫的利刃已穩穩架在了葉梁的要穴上。


    沈鳳簫一聲狂嘯,“尉遲南玦,你是何方神聖?今天我要讓你命喪鳳凰嶺!她的命換你一命!”


    沈鳳簫突然發難,葉梁不及抵抗,尉遲南玦沒想到葉梁瞬間落入了沈鳳簫的手中。


    尉遲南玦臉色大變,“前輩莫亂來!師妹你莫驚!”


    任憑尉遲南玦見過多少大場麵,如今葉梁在沈鳳簫的刀尖之下,尉遲南玦也難保冷靜。


    葉梁萬沒料到沈鳳簫下如此殺手,略一思索,便心中一橫,“今天如果我命喪於此,請前輩抹去與仁世國葉家的前塵舊夢,我願以一人之命泯這怨仇。”


    沈鳳簫聽了像是聽了一個笑話,她心中正混亂之極,適才她情緒上頭,並未留意近身之人是誰,現稍冷靜,看清是葉梁時,不由大吃一驚。


    “怎麽是她?”沈鳳簫心中顫栗,縱然她箭在弦不得不發,已顧不了許多,但曾在仁世國王宮,耳堂國國主的警告言猶在耳。


    “我若傷了她分毫,耳堂國國主這梁子就結定了……”沈鳳簫倒吸一口涼氣心忖道。


    “你這小娃也太天真,今天就算你死了,我也不會放過你的情人,你還是死了這條心!看看你的有情人怎麽選吧。”


    葉梁這才明白,敢情沈鳳簫放不過的人是尉遲南玦,自己隻是個引子。


    沈鳳簫明麵上勝不勝得了尉遲南玦尚在其次,就算暗算,尉遲南玦也是插翅難逃。


    葉梁突然想起了與昔兆默的賭約,“昔兆默,昔兆默,你想做縮頭烏龜嗎?你出來!你出來見我啊!”


    沈鳳簫本以為葉梁聽了一定是傷心難過,或是恐懼戰兢,或是與尉遲南玦難分難舍一片淒慘,誰知葉梁大喊昔兆默的名字。


    沈鳳簫聽得一愣一愣,“你玩什麽花樣?”


    “讓昔兆默來見我。”葉梁把頭頸靠近了沈鳳簫的刀尖,“我要見昔兆默!”


    “你行呀!”隨著沈鳳簫的滿麵困惑,昔兆默出現了。


    昔兆默本就隨著沈鳳簫的步伐來了鳳凰嶺的空地,之前的一幕幕,昔兆默都看在眼中。


    尉遲南玦一曲簫,驚壞了不止是沈鳳簫,還有昔兆默。


    “相思斷腸”本為上下兩闕,尉遲南玦吹的是下闕,上闕早已失傳四國。


    昔兆默聽到的時候,心中驚異不亞於沈鳳簫。


    那是措地國古曲,上一闕,下一闕都是既是簫聲,亦可殺人。


    心中懷善意,便不受影響,若是懷有惡魔,便是前塵舊夢糾纏不清,沈鳳簫聽了心緒大亂,葉梁偏偏沒事。


    昔兆默本來亦會受此影響,但尉遲南玦心中存有憐惜,他見昔兆默隨了沈鳳簫來,卻不現身發難,於是在自己吹簫之際為昔兆默設了個屏障,簫聲在昔兆默那裏失了鋒芒。


    多年之後,昔兆默在同昔風雲的對話中提及鳳凰嶺一役,“我欠尉遲南玦一個人情,一條命。當日他若殺我,必是無聲無息,神仙難救。我之心魔,若非尉遲南玦,天下無人可解。”


    尉遲南玦亦難料,有朝一日葉梁命懸一線之際,隻因自己今時今日一絲仁慈,卻換來葉梁一方平安。


    “這既是你心中所愛,我豈能任人一意孤行,索取她性命?”這話出自昔兆默之口。但,並不是他此刻的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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