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葉慈的身體已漸漸康複。


    尉遲南玦在收到黎婉信件的第二天,交待暗衛布置妥當返回耳堂國的車馬。


    尉遲南玦來見沈葉慈,“葉祖母,師父來信時,還讓我轉交您一樣東西。”


    說完,尉遲南玦從腰間拿出一塊令牌,上麵有一個“冷”字。是碧璽的,橢圓形,似蜜蜂形狀,底上有宛若玫瑰的圖案。


    沈葉慈麵上一驚,隨即平靜下來,拿過令牌,沉吟許久,“告訴你師父,我知道了。”


    沈葉慈說畢,話鋒一轉:“梁兒自幼也是被我寵壞了,你日後要多擔待。這次你見了她,就說我很好,讓她放心。”


    尉遲南玦聽完畢恭畢敬地答道:“葉祖母,請放心,您的話我一定帶到,我一到耳堂國就會去綠溪。”


    尉遲南玦暗中布置了另一路暗衛去了仁世國王宮打探消息,以便日後應對,這是後話。


    沈葉慈知道黎婉轉交令牌給自己另有深意。


    沈葉慈此次遇險算是平生第一遭,此刻也不硬撐,就暫且留在楓穀繼續休養。


    尉遲南玦專門選了暗衛中幾名功夫出眾的人留給沈葉慈,包括三名黎婉的侍女。名字分別喚為:兮書、兮硯和兮琴。


    尉遲南玦在離開楓穀時,寫了一封信給黎婉,至於內容沒人知道。


    本次信使是黎婉專門安排的,這人拿了令牌與信獨自來見尉遲南玦,臉上蒙了青紗,聽聲音是位老者,眼神犀利,身形穩健,腰間有一軟鞭。


    此刻,老者接了尉遲南玦的回信,便低沉問道:“你是不打算回星源國了嗎?”


    尉遲南玦沒有遲疑,“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老者似乎頗為了解尉遲南玦的脾氣,對於這不痛不癢的回複倒也不生氣,“一晃十三年未見,想必你也不想回玫瑰穀了。”


    聽到“玫瑰穀”三個字,尉遲南玦的身形微微震了一下,他的眼神裏有一絲異樣的光閃過。


    老者繼續說道:“話我已帶到,日後的事就日後再說吧。老朽告辭!”說完如一道銀色的閃電掠出窗外。


    尉遲南玦瞬間陷入昨夜星辰昨夜風的心境中,隻是對於今夜的楓穀,這一切似乎隻是平常,縱使濃酒,此刻也解不了尉遲南玦的一腔思緒,萬語千言。


    沈葉慈對楓穀的人來人往並不知道,她從拿到黎婉的令牌的那刻起,心中的漣漪就沒停過,如今見了三個侍女,心下不由暗讚尉遲南玦的細心與周到。


    當日玫瑰穀,沈葉慈送出藥典和芍芊轉魂丹時,未料今日有此番回報,心中亦是感慨良多。


    沈葉慈晚上吃了兮琴送來的鎮子上的自家蒸釀和菜肴,想起過往種種,心中幾多盤算,亦憶起尋找葉檸的始末。


    尉遲南玦救了沈葉慈之後,按著沈葉慈提供的線索,無論怎麽查,都沒有葉檸的消息。


    沈葉慈當日也是萬分心憂,尉遲南玦寬慰她:“葉祖母,葉檸吉人自有天相,何況葉檸吃了解藥,生命是無虞的,想必她躲一陣子,總會找到的。”


    沈葉慈心中若說不擔心,肯定是假的,可是沈葉慈也知道,隻要葉檸不在仁世國逗留,那生存的希望反而是大的,更何況自己的解藥可解天下百毒,葉檸確實沒有生命危險。


    尉遲南玦的暗衛也帶了一個很確定的信息,冒充的仁世國國主沒有抓到過一個叫葉檸的女子。


    因沈葉慈繪了仁世國王宮的地圖給尉遲南玦,暗衛仔細搜尋了所有可能的地方。


    沈葉慈心中鬆了一口氣,這才專心開始養傷。


    沈葉慈思緒回到現實。


    如今連尉遲南玦也不需要照顧沈葉慈了,接手的兮琴正細致入微全程妥貼地伺候著沈葉慈。


    兮書負責沈葉慈的煎藥,在尉遲南玦的調教下,僅僅三天,她儼然已是一個出色的辨藥高手,楓穀的庫存草藥有限,有幾味藥需要不時去鎮子上購買。


    尉遲南玦啟程離開楓穀的時候,是收到信的第五天。


    清晨,陽光濃烈,楓穀裏的花草份外明媚,沈葉慈沒有問尉遲南玦何以選擇這一天。而出發前,尉遲南玦選擇了悄然離去。


    前一晚,天空落了雨,隱去了滿天的星辰,沒有月光照耀的楓穀,尉遲南玦與沈葉慈話別。


    桌上仍舊是葉梁喜歡的幾味菜:豌豆火腿湯、玉菇筍尖絲、釀魚圓豆腐,和一碟不知名的野菜。


    尉遲南玦久久未講話,反是沈葉慈開心的飲了一點酒,那是葉梁喜歡的玫瑰米釀,一點鬆針味,尉遲南玦滴酒未沾。


    當晚,沈葉慈聽到尉遲南玦說的唯一一句話是:“葉祖母,我明天一早動身,到了綠溪一有消息,馬上通知您。今晚,您早點休息吧。”


    說畢,尉遲南玦躬身施禮,起身開門離去,沈葉慈沒有挽留也沒多問,她答複道:“好!”


    話音才落,尉遲南玦已隱入暗夜,沈葉慈輕歎一口氣,夜晚楓穀的花香飄入屋中,有一點點的冷,一點點的幽。


    尉遲南玦的馬車很快就奔離了仁世國的地界,馬車的第一站不是耳堂國,而是玫瑰穀。


    至於綠溪,尉遲南玦已托師父另外安排人去傳話,本次信使是否會去綠溪,尉遲南玦不知道,他隻知道持鞭老者要先去見師父。


    至於師父的安排,尉遲南玦想也不想,他覺得在回信上,自己的意思已表達的再明白不過:“佳人已安,見與不見,擇日再議。”


    尉遲南玦心中深信,葉梁很快就會得知沈葉慈無恙,就如今天出發時清晨的陽光一樣,終會照亮前行的路程。


    熟悉的楓穀在身後越來越小,最後變成一個點,而馬車揚起的前路,在陽光下卻越來越開闊。


    尉遲南玦開始在心中升騰起一份喜悅,“玫瑰穀”那三個字似乎變得沒那麽難以觸碰,而星源國的往事開始曆曆在目。


    那些年月中,有自己的青春過往,有葉梁的影子,有師父的慈祥和愛,有另外一些人。


    此刻尉遲南玦知道,綠溪可以晚點去,但玫瑰穀卻一定要先去一趟,這是尉遲南玦離開玫瑰穀之後,第一次返回玫瑰穀。


    尉遲南玦的留戀與灑脫似乎在一日之間變得清晰起來,前路漫漫,尉遲南玦的馬車沒有半分遲疑。


    沈葉慈的心在尉遲南玦離開的那個清晨,有些隱隱的不安,伴隨著一點點失落,沈葉慈無法捕捉自己的情緒,她想到了葉梁、葉檸,甚至葉銜之。


    尉遲南玦和葉銜之當日在玫瑰穀相見的一幕湧上沈葉慈心頭。


    那年的尉遲南玦和葉銜之青春少年,尉遲南玦沉穩,葉銜之活潑,二人好像兩隻小仙鶴,在人群中各自打眼。


    “祖母偏心,為何我沒這藥典?”嬌嗔的是葉梁,“師兄有的,我也要有!”


    尉遲南玦的臉上有很多喜悅,葉銜之沒有嫉妒,他深知祖母必是有自己的考量,作為仁世國的世子,葉銜之的氣度驚人,何況葉銜之對尉遲南玦也是惺惺相惜。


    尉遲南玦瞞了眾人一件事,沈葉慈送給他的十粒芍芊還魂丹,尉遲南玦隻留下了九粒,他拿了一粒送給了葉梁。


    就是葉梁說完那句話的當晚,“師兄有的,我也要有!”於是葉梁拿到了一枚芍芊還魂丹。


    葉梁很開心,尉遲南玦許諾葉梁,他日教葉梁製出藥典中的靈藥,等同於葉梁擁有了藥典。


    葉梁那晚的開心,淹沒了尉遲南玦的那份誓言,於葉梁是一句玩笑,於尉遲南玦卻是心頭再也揮之不去的責任與承諾。


    多年以後,尉遲南玦潛心製藥,知者都當他是心性使然,隻有尉遲南玦自己知道,那是對葉梁的一份難以再實現的約定,很渺茫,但卻像微小的火種,在尉遲南玦的心上始終未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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