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國之疆原有些地方因渺遠,或荒野之路常被世人遺忘。


    天下四國原有各業之好手,曾有人簫聲滿天下,因製簫技藝名滿天下,申雪天那晚聽到的簫聲,就是其中久已消失的那個。


    至於何以那簫聲與眾不同?隻因聽者鮮有懂者,而懂者亦不傳於人間,於很多人而言,存在與不存在又有何妨。


    橙衣少年懂,可是他卻從不會說,去追究。這世界本就知音難覓,原是不必太執著的,這個道理,橙衣少年年紀輕輕卻已深諳其中真意。


    此時,站在雲閣的門前,橙衣少年看見了一個怒氣衝天的人:昔風雲。


    離開冷翠峰的主仆二人一路輾轉,居然來到了葉梁熟悉的小鎮,而鼎鼎大名的雲閣,自然成了拜訪的首選。


    初來乍到,雲閣的規矩,昔風雲全然不知,離開冷翠峰想借酒消愁的念頭揮之不去。


    於是看著別的客人興衝衝買到心頭好,昔風雲便要照樣來一份,誰知回複竟是: “客官,抱歉,此款酒隻此一壇,請另選一款。”


    昔風雲要在平時也不是非得這款酒,但這款酒有個好聽的名字:“雪葉冰釀”。


    聽聞原是舊年雪夜所釀,如今逢春正盛,百花開放之際突然興了兜攬之意,開市售賣,並取了一個“葉”字單釀。


    引得眾人爭先恐後,結果變得奇貨可居,市價難估,全憑主人一句話成交,讓此款酒一夜間,風頭無二。


    昔風雲,盯著那個“葉”字,神情萬分之古怪,好像隻要多盯一陣,自己要的答案就可以躍然而出。


    所以,當所謂“最後一壇”出售完畢時,昔風雲完全沒有回過味來。


    聽到酒肆一句:“沒有了。”昔風雲那份心情複雜的可以,因為一直盯著看,忘了先買了再說。


    那份錯過的心情,頓時讓昔風雲回到了冷翠峰的一幕,隨之而來的難言的絕望,突然變成了一種渴望。


    然後,昔風雲開口了,他根本不懂雲閣的規矩:買不到雲閣的酒是小,在雲閣耍賴,就是天大的事。


    可是這是措地國的昔風雲,那個要風有風,要雨有雨的昔風雲。


    於是雲閣迎來了自開市以來的第一場風波。


    其實,好像,才短短幾月,這個隱於世間,隻在人口中談論的鄉間酒肆,一下子躍入了大眾的視野。


    那些津津樂道的酒名,不知何故變成一種風尚,四國已有人專門來此,覓酒也罷,尋趣也罷,一時間雲閣之名響如銀鈴,聞者無不歡愉。


    這天小鎮如常,剛下過雨,地麵有些濕,青石頭的街,洗去塵埃的葉子,昔風雲的眼中隻有雲閣這兩個字。


    雲閣的匾額頗為不同,似木雕又夾雜石雕,渾然天成的兩個字,是墨綠的字跡,可是如果細心點會發現,字跡下映著一圈的粉色,還有一些隱約花朵的印記。


    昔風雲沒有那個閑功夫,他突然想秀一下自己的功夫,一來給自己發泄找一個出口,二來雲閣賣酒的回複,深深戳傷了昔風雲沒來由的自尊心。


    從冷翠峰回來,昔風雲覺得自己好像從未得到過什麽,不能擁有的心情一下子打敗了驕傲的昔風雲。


    所以一聽酒肆的回複,便覺得隻不過是一壇酒,何以也不能得到?


    一邊想一邊昔風雲就出手了,他平地躍起時,眾人一片驚呼,因為眾人聽到昔風雲口中吐出這幾個字:“你雲閣敢說,確定沒有?”


    昔風雲的身形是衝著雲閣這兩個字去的,昔風雲在動,橙衣少年也在動,橙衣少年的小鷹更是迅雷不及掩耳,小鷹的翅膀到了昔風雲眼前,一個小利爪突然擋住了昔風雲的視線。


    昔風雲退了,因為他不能不退,自己的腳踝已然被一個身影牽製住了。


    昔風雲想也不想,雙腳互踏,旋身繞開前進的路徑,飄然旁落在幾米之外,才定下身來,心裏的吃驚和意外大增。


    昔風雲,措地國一等一的好手,今天遇到了“天外勁敵”,昔風雲重新定睛才發現,攔自己的居然是一鷹一人。


    瞬間,昔風雲的怒氣直衝於頂,眼前的橙衣少年,青春而有幾分笑容,手上握著個乖巧的小鷹,剛才那一幕若非自己親身經曆,昔風雲打破腦袋也看不出,這橙衣少年的身手出自何方。


    “閣下,這是何必!”橙衣少年居然開了口,“閣下要的酒,明年這個時候來拿吧。”


    昔風雲的驚奇和錯愕達至頂峰,他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壇酒需要釀造一年?


    “這酒用的是舊年的雪花落在梅花上的水滴做的引子,加了去年月圓夜的海棠,還有一味絕於世間的花其中三瓣花瓣,你說這需不需要準備?”橙衣少年娓娓道來,不徐不疾,好像在講一個故事。


    那個故事沉浸其中,仿佛充滿了一種魔力,不要說昔風雲,就是圍觀的眾人也聽到非常入迷。


    一時間氣氛陷入一種很清新脫俗的感覺,每個人都感覺被說中了什麽,又好像什麽也不知道,但是剛才那一份血雨腥風好像蕩然無存。


    雲閣仍然是雲閣,什麽都不曾經曆,依舊清潔而醒目。


    雲閣的歡聲笑語好像隻靜止了一刻,而那一刻葉梁正端坐在桌前,享用著豌豆火腿湯,那份素白玫瑰雞丁閃著亮亮的光。


    葉梁似乎聽到了外麵有人驚呼,可是很快就平靜下來,恢複了雲閣慣有的氣氛。


    所以,葉梁沒有被驚動,在葉梁的世界,現在這一桌美食才是此刻最動人的場景。


    這裏有與雲閣的初次相遇,有數度品嚐美食的美麗心情,還有支離破碎記憶中的諸多點滴,如像雲閣承包了其中很多時候很重要的節點。


    葉梁的心情就像這雨後的葉子,幹淨而純粹,此時野菜的醇香布滿葉梁的心頭,而手中的酒,再一次帶葉梁進入了自己的世界。


    葉梁從未想到,此刻一門之隔的雲閣外,仇人昔風雲也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橙衣少年一番話,使得昔風雲不知怎的,突然泄下了心頭的怒火,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無法言及的蒼涼。


    那種感覺似水如火,在昔風雲心頭明明暗暗,昔風雲不知因何緣故,是因這橙衣少年,抑或其他?因為此時有一個身影閃入心頭,昔風雲居然沒有回答。


    橙衣少年微微挺了背立著,摸了摸小鷹頭,旋即轉身消失在人群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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