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們兩個一眼,雲調也是在昏迷中感覺自己起床了。


    他見身邊沒有祝元跟萬璞玉的身影,也是選擇起身去找。


    在推開祠堂門的那一刻,同樣掉入夢魘的陷阱。


    但他不是跟走入鏡像一樣,又回到了隻有細微變化的祠堂當中,而是去了一處民居。


    這是一處老式的民居,雖然明顯能看出來很陳舊,沒有擺設證明很久沒有人居住。


    但從沒有搬走的一張花梨木千工拔步床跟大漆螺鈿梳妝台及相同工藝的立式貝母衣櫃能看出這戶人家曾經家境相當殷實。


    雲調就站在這個房間裏,他想出去也出不去,想往後退卻已經沒有退路。


    他做出了跟萬璞玉一樣的選擇,既然退不回去,那就大大方方的走進去。


    雲調沒有找到這個房間的門在哪裏,隻有一扇老樣式的雕花小窗在梳妝台之上。


    拔步床上光禿禿的,沒有床鋪,找了一圈也沒什麽隱藏的發現。


    而梳妝台並沒有抽屜,台麵上什麽也沒有,也沒有什麽的搜索的價值。


    那放到最後能被查看的,也就是那個裝飾著大片貝母的立式衣櫃了。


    在打開衣櫃之前,雲調就有一種不詳的感覺,總覺得自己會在這兩扇衣櫃門之後看到自己不想麵對的場景。


    “所以你拉開衣櫃門一看,謔,好家夥我血忽淋拉的讓人給塞裏麵了?”


    萬璞玉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就好像故事的主角不是他一樣。


    “比直接看到屍體更複雜。”


    雲調搖了搖頭,整理了一下思緒繼續講下去。


    衣櫃中竟然有一個黑黢黢的無底洞,在雲調打開衣櫃門的一瞬間,背後感覺到一股巨大的推力,非一個相當強壯的人決不能做出來的那種力氣。


    雲調猝不及防,直接一頭栽進無底洞之中。


    栽進去之後,他才發現裏麵竟然是水。


    這種水雖然像墨汁一樣黑乎乎的,但並沒有什麽異味,甚至雲調泡在裏麵的感覺還挺舒適。


    因為水溫就像是平常洗澡水的溫度一樣,他簡直像是在泡一灘子黑色溫泉一樣。


    他可以選擇浮在水麵上,這樣可以讓自己保持回去。


    但上方的衣櫃門已經關閉,他無法出去,隻能像是一隻無措的白毛鴨一樣浮在水麵上。


    本著一不做二不休的原則,他直接憋住一口氣,一個猛子紮進了水下。


    而他每次潛入水下,就能看到一幅靜止的畫麵。


    在這幅畫麵中,萬璞玉慘白著一張臉,雙目緊閉,脖子胸口甚至手腳上都是血,根本判斷不出畫麵中的他是死是活。


    而因為潛在水下,雲調無法朝著畫麵中的萬璞玉呼喊。


    第一次下水的時候,他錯以為萬璞玉是沉在水下,但無論怎麽往下潛,他跟“萬璞玉”的距離似乎一直沒有變化。


    後來他冒出水麵換氣,幾次之後才確定,並不是萬璞玉在水下,而是他在水下才能看到這一幅畫麵。


    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但幻覺中的雲調被深深的焦慮感包圍,這種焦慮還逐漸演化成了焦躁。


    直到他再一次潛下水的時候,見到的畫麵不再是生死未卜的萬璞玉,而是另一個他萬分熟悉的人。


    那是他的父親——雲天。


    雲天跟萬璞玉的狀態差不多,都是歪斜著躺在一處昏暗的地方,渾身是血,眼睛緊閉著。


    雲調這下徹底慌了,根本不管這隻是浮現在眼前的一幅畫麵而已,在衝動之下拚命朝著父親的方向下潛遊過去。


    自從那年父親不告而別,十多年過去杳無音訊。


    祝元好歹還偶爾能查到些關於自己父親的消息,甚至還收到了父親的近照。


    可雲調的父親雲天,十二年過去,像是突兀的人間蒸發了一樣。


    這種情況,其實很多人都會猜測他已經不在人世,畢竟一個人但凡活著,不管是用什麽狀態跟模樣活在這個世上,就絕對做不到一點痕跡都留不下。


    但這個結果,雲調不願意麵對,所以才執著堅持尋找父親的下落。


    他不顧一切地衝著父親的“影像”遊過去,直到窒息感逐漸傳來,他的思緒才清醒過來。


    壞了,他一時糊塗,已經下潛到了一個不能及時浮出水麵換氣的位置。


    他撲騰了幾下,求生的本能開始讓他不顧一切拚命往水麵遊去。


    但缺氧會更大程度上消耗體力,他估摸著距離水麵還有很遠的距離,但體力已經耗盡,氣息也憋不住。


    他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咕嚕”一聲吐出了最後一口氣,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這將會是他這輩子最後一次喘息。


    但在他身後,有人托舉了他一把。


    正是靠著這一股力量,雲調在已經嗆了水的情況下,終於還是成功探出水麵。


    雖然沒能回頭看,但他相信那個托舉他的人就是父親。


    休整了一下,他便重新憋住一口氣,迫不及待地再次潛下水,可水下這次是黑漆漆一片,誰的畫麵也看不到了。


    雲調喪氣地浮起來,盤算著該怎麽從這裏逃出去時,“天空”突然下雨了。


    但詭異的是,他現在頭頂上應該是大衣櫃,怎麽可能會有雨水落下來呢?


    可偏偏就像是衣櫃頂漏了一樣,雨水嘩嘩啦啦的澆灌下來,勢頭竟然還不小。


    而本來單一黑色的水麵在雨水的衝刷下掀起層層漣漪。


    漣漪的光亮,逐漸又拚湊出一幅破碎的畫麵。


    “我看到了一個孩子,一個小男孩,”


    雲調語氣平緩卻充滿深意地說道,


    “他穿著果綠色的透明雨靴,撐著一把黃色的大傘,搖搖晃晃地站在一場瓢潑大雨之中,”


    “最奇怪的是,他正看向一個方向,表情是濃重的哀傷與震驚,”


    “但他正在看向某個物件的眼神,卻沒有任何表情,就好像一切其實都與他無關一樣。”


    今天晚上,祝元沒被鬼嚇到,反而被雲調這句形容深深驚嚇到了。


    明明一臉哀傷,但眼神卻漠不關心。


    這個孩子,到底看見了什麽需要讓他一個小孩子做出這樣的感情表演?


    不是都說小孩子的情緒是最明顯的嗎?他到底經曆了什麽,才會練出這樣的本領。


    祝元的毛骨悚然,不僅僅是雲調對男孩的描述,更是從雲調眼神中讀出了他真正的意思。


    雲調正直直地看著萬璞玉,像是期待他說出些什麽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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