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喜?


    是驚嚇吧。


    別說了,跪吧。


    陳乾二話沒說,就要先行跪下。


    來到這個世界的不知道多少天,他早已忘了男兒膝下有黃金這麽一說,在沒有足夠的資本和實力之前,這話在這個時代還抵不上一個窩窩頭,至少後者能讓人填飽肚子,後者可是真的會死人的。


    “先別急著跪,”趙廣義拍了拍手,“給陳知事看座。”


    態度這麽好?


    陳乾心中惶恐,不知道趙廣義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他是打心底看不起趙廣義這種人,有什麽話直說就是,要殺要剮也都是一個念頭的事,至於這麽折磨人麽。


    小官很快搬來賜座的椅子,陳乾卻不敢坐上去。


    “臣惶恐,臣不敢坐。”


    陳乾就站在椅子旁邊,作了一揖,說完這話身子還是躬著的,根本就不敢動,更不敢坐。


    然而趙廣義卻笑吟吟地說:“你有什麽不敢做?本王把馬場交給你管理,你管理的好啊,先是被燒了種馬舍,而後一百多號馬場夥計造反,被盡數殺了……”


    趙廣義說到這裏就沒再說了,陳乾更是沒敢吭聲,這老狐狸後麵肯定還有話。


    果然,殿內還沒有安靜下來就聽趙廣義的聲音忽然沉下去。


    “到底是你監察失職,還是蓄意報複本王啊,陳知事?”


    這帽子扣的,陳乾內心苦笑不已,但嘴上卻隻能說:“臣監察失職,願領王爺責罰,蓄意報複純屬子虛烏有,請王爺明察!”


    說罷,陳乾依舊躬著身子,趕緊轉移話題:“臣,恭喜王爺,賀喜王爺。”


    “恭喜,賀喜?”趙廣義冷笑道,“你倒是給本王說說,何喜之有?”


    “百裏世家無縫接手了馬場,新來的夥計對業務很是熟練,馬場此刻比範府經營時有過之而無不及,此為一喜。”


    “原馬場夥計有謀反之舉,範家亦有謀逆之心,如今都已被盡數剿滅,我北涼國泰民安,無人可動搖統治,此為二喜。”


    陳乾說完,趙廣義隻嗬嗬冷笑。


    “嗯,嗯,”連連幾聲之後,趙廣義忽然壓低聲音,“陳乾,本王記得你那位結發妻子還在馬場吧?”


    陳乾心頭一緊,卻隻能回一聲“是”。


    “那也就是說,範家餘孽還未被剿滅幹淨,如何算是一喜,陳大人,你說是不是啊?”


    陳乾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噗通”一聲就跪了下去。


    “臣的結發妻子絕對沒有參與範家謀逆,如今對範府被抄家一事都完全不知情,請王爺明察。”


    “沒有參加,不知情?”趙廣義笑嗬嗬道,“可據本王所知,馬場夥計造反的第二天,你那位結發妻子就被送到馬場,次日範府就因為查出了謀逆的證據被城防營抄家,天底下會有這麽巧合的事嗎?”


    陳乾額上還是冒出冷汗,他如今自保已是勉強,要保下範海棠,太難了,即使他放棄尊嚴也沒用,那樣他在趙廣義眼裏反而更可悲,更沒有利用的價值。


    但他不想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關心自己,與自己相依為命的人也死掉。


    “臣是範家贅婿,若範家之人皆有反心,請王爺將臣一塊殺了吧。”


    “好,那本王就連你一塊殺了,來人……”


    趙廣義話音剛落,門外就衝進來兩名典軍,陳乾心頭思緒不斷,順便也問候了一下趙廣義,來真的啊?


    但都這樣了,若是他貪生怕死也是絕無活路的,於是當即再次叩首。


    “臣下榻之所有一冊子,上有育馬屯田之良策,能助王爺平定天下,臣死後,請王爺將臣與妻子合葬一處,臣死也無憾了。”


    說完,陳乾就爬在地上一動不動,靜靜等待。


    那兩名典軍沒有得到明確命令是不會抓他走的,殿中再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過了大概十幾息的功夫,趙廣義開口了。


    “陳乾,你是真不怕死,還是以為本王不敢殺你?”


    陳乾顫著聲回道:“臣絕不敢自傲,隻是想求一個問心無愧。”


    “問心無愧?”


    “臣對北涼無愧,對王爺無愧,對發妻無愧,若臣的發妻有罪,臣應當同罪。”


    “好,好好,”趙廣義連連拍手,隨後命令典軍退下,“起來吧,地上涼,入冬了,總跪著不好。”


    聽到這話,陳乾的身子有那麽一瞬間的發軟,但還是做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欣喜之態抬起頭。


    “王…王爺?您……”


    “放心,本王不會殺你,亦不會殺你的發妻,不過這位範家獨女你可要看好了,否則本王依舊照殺不誤。”


    “請王爺放心,賤內不過一介女流,哪敢造次。”


    “嗯,”趙廣義點點頭,隨後從桌上拿起一本冊子,隨便翻了幾頁又放下,“這冊子本王看了,倒沒想到你還有屯田養兵之才,陳乾,你可真是讓本王驚喜不斷,讓你做一個小小的馬政知事,委屈你了吧?”


    陳乾愣了愣神,他方才那話不是說說而已。


    這段時間他一直在研究退路,但若讓身邊的人看到他一直盯著北涼與周邊區域的地圖,那可就太明顯了。


    但隻要給看地圖找一個借口就簡單了,於是他根據熟知的典故,又結合北涼與周邊區域的地圖,製作了一本屯田養兵育馬之策。


    這冊子一直放在他的書桌上,進過他房間的隻有趙、王、馬三人,如今這本冊子到了趙廣義手上,看來此法還是奏效了。


    至於是趙、王、馬三人中哪一個拿的,已經不重要了。


    他對趙虎可沒有說實話,所以即使趙虎把他這段時間的言行舉止,以及殺範忠鎮壓馬場夥計的細枝末節全盤托出也無所謂。


    畢竟他營造的是一個願為北涼赴湯蹈火的形象。


    如此一來,趙廣義要殺他,沒理由吧?


    此時沒等陳乾說話,趙廣義又道:“上次本王要升你的官,你拒絕了,那麽這次本王升你做馬政校尉,兼太仆寺少卿,許你上朝議事之權,你還要拒絕嗎?”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陳乾哪裏敢拒絕,但那名青衣劍客的話他可沒忘。


    要是不能繼續留在馬場,趙廣義不殺他,青衣劍客可是會把他和範海棠一起殺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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