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家這王爺,是一直這樣嗎?”


    陳乾活動了一下膝蓋,問向身邊的典軍。


    但這可把那名典軍嚇了一跳,連忙跳開。


    “大…大人,可不興在背後議論王爺,這是殺頭的大罪。”


    另一名典軍也開口道:“大人應該知道了,我們要把您的一言一行都匯報給王爺。”


    “嗯,我要知道了。”


    “大人早知道了?”幾名典軍微微一怔。


    陳乾無奈地攤手道:“大家都是執行公務嘛,何況君子論跡不論心,我們沒什麽好藏的,更沒什麽好刻意說給你們聽的,況且經過此事,你們覺得王爺不知道我知道你們留下來是為了什麽嗎?”


    “知…知道。”


    “不…不知道。”


    “不對,是我們不知道,不是說王爺…”


    “對對對,我們什麽都不知道!”


    四人一時間慌了神,下意識說多錯多。


    “按你們的理解,就你們剛才這幾句話,應該也屬於妄議君上吧?”陳乾陰森森地說道,“那這可是殺頭的大罪,怎麽辦?你們要不要匯報時把這個也加進去?”


    幾人瞬間犯了難,臉上也開始陰晴不定起來。


    “你們可以選擇不如實匯報自己說的話,但把我說的話添油加醋一番,”陳乾接著說,“這樣雖然也屬於欺君罔上,但至少能保住小命,而且我一死,就沒人知道你們曾經失口妄議過王爺。”


    哪有人給別人支招如何害死自己的,四名典軍此時看著陳乾愈發感覺害怕了。


    “大…大人,您這不是把我們拉上賊船了嘛…我們…我們冤枉啊!”


    “那可沒有,”陳乾打斷他說道,“首先,我說過君子論跡不論心,其次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們都做到了,隻要問心無愧就好,至於別人搞得小動作,比如說你去把我說的話添油加醋一番匯報給王爺,王爺有可能直接殺了我,也有可能調查一番發現不是這樣然後殺了你,你怎麽選?”


    “大…大人我…我沒想這麽做。”那名典軍嚇壞了。


    何止是他。另外幾名典軍也都麵麵相覷,幾人一時間似乎明白了為什麽馬場走水燒毀了種馬舍這種大事,王爺竟然沒有嚴懲不貸,反倒是給了陳乾將功折罪的機會。


    但要說陳乾光憑一張嘴也不對,畢竟那可是王爺,已經沒人能威脅到他了。


    “別緊張。”


    陳乾笑眯眯地看著四人。


    “既然王爺要你們留下,那大概率你們就要長時間給我打下手了,我這人思想比較跳躍,習慣一下就好了。”


    四名典軍再次麵麵相覷,但留在陳乾身邊也沒什麽不好,畢竟每天典軍不是當值就是訓練,可太苦了。


    “大人有事隻管吩咐。”


    “沒錯,我等忠於王爺。但王爺既要我們保護大人,我等同樣忠於大人。”


    “從此我等的身家性命便和大人綁在一起了。”


    “隻要我等還沒有倒下,就無人可以傷害大人!”


    四人紛紛表態,倒是讓陳乾一臉懵逼。


    他隻是用大白話說了些淺顯的道理,怎麽感覺這幾人要擁護他另立山頭一般。


    不過陳乾必然不會全信,誰也不會把自己的身家性命讓別人攥在手裏。


    另一邊,範忠已經徹底嚇傻了。


    陳乾把他從地上扶了起來,玩笑道:“挺好,沒尿出來,緩緩吧,咱們不用死了。”


    “真…真的?”


    範忠直打哆嗦,顯然還沒有從方才的恐懼中脫離出來。


    這也怪不得他,北涼王在北涼就是說一不二的王,是君上,多少普通人這輩子都見不著一次。


    “假不了,就是王爺走之前說的話你聽到了吧?”陳乾反問。


    範忠點點頭,回道:“三年,姑爺,種馬舍裏的那些馬是多少人幾十年的心血,方才配出那些品種,三年時間,我們連配種的馬都不一定能找齊。”


    陳乾知道這件事有多難,範忠也沒說錯,但凡是從馬場出去的馬都被閹割了,哪怕是馬場裏待訓的馬,大部分也被閹割了。


    無他,就是因為馬這種東西太能造了。


    母馬倒還好,有繁殖季節,但公馬實際上是可以全年法情的,對它們來說,全年都是繁殖季。


    所以為了防止公馬法情,導致馬場內秩序混亂,馬場就會選擇在馬匹成熟,繁殖期到來之前對它們進行閹割。


    本來是為了保護馬匹,甚至是為了保護優秀品種初衷執行的決策,到如今卻成了壓垮馬場的最後一根稻草。


    但陳乾心裏卻並不這麽想,別人看到的是不可能完成,那就要殺頭,但他看到的是機會。


    讓範忠稍微收拾打扮一下,陳乾就帶著他們走出了城防營監牢。


    但等到出去的時候,陳乾等人霎時便被眼前的場景震懾住了。


    一排屍體,一排人頭。


    有身份最高的王誌林,也有幾名馬場的夥計,隔著遠,陳乾沒有認出來他們是誰,想必是趙廣義看了證詞之後砍的,也有可能在審問過程中,典軍被授予了先斬後奏之權,隻要人有問題,直接砍。


    但其餘的屍體就讓陳乾等人搞不清狀況了,竟然是城防營的人,無論是當時跟著陸天勇的城防營護衛,還是監牢裏的城防營守衛,全被砍了,幾十個人……


    範忠是徹底被嚇傻了,不知道這算什麽情況。


    但陳乾沉思過後,倒是摸著了一點頭緒,甚至知道了趙廣義為什麽會放過他,以及殺這些人的用意。


    首先是為了封鎖消息。


    要知道連王誌林都死了,那可是北涼府尹。


    雖然在北涼王麵前什麽都不算,但在朝堂之上大小算是個官兒,就這麽砍了,還殺了那麽多此次事件的親曆者。


    目的隻有一個:封鎖消息。


    北涼是建立在鐵騎上的國家,一旦陷入無馬可用的階段,邊境線的壓力可就大了。


    一旦發生戰爭,北涼鐵騎如果沒有裝配能征善戰的馬匹,鐵騎就不再是北涼的銅牆鐵壁。


    而典軍是趙廣義的親兵,信得過,至於馬場的夥計,趙廣義不可能把他們全殺了,但為了防止他們泄密,應該會……


    剛想到這裏,便見遠處塵土飛揚。


    一支騎兵奔來,等近了陳乾才發現竟是之前幫他們救火的輕騎兵。


    四名典軍似乎還沒搞明白發生了什麽,警惕地將陳乾護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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