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言重了,我們同行便是。”


    韓子墨的身份擺在那裏,不說北涼,就是整片大夏的土地上,追隨擁護他的學子也是數不勝數的。


    如今他這般頷首低眉要去拜訪陳乾,那些學子們也為剛才反複的態度感到羞愧萬分。


    陳乾自然不會為難他們,這些人大多都依附於世子府,柳隨風要他們幫腔,他們不敢不幫。


    但陳乾的話也暗示的很清楚了,大家不是一路人,還是各走各的罷。


    唯有侯正平,此人到底前後如一,但此時並沒有學那些才子們上來攀附,甚至刻意保持了一段距離。


    另一邊,韓子墨招來車駕,躬身請道:“請老師乘學生的馬車,學生為老師駕車。”


    北涼文壇領袖不僅如此作態要去拜訪陳乾,還要陳乾乘他的馬車,並親自為陳乾駕車?


    周遭學子們被這一幕徹底震驚,他們意識到這絕不是惺惺作態。


    而剛剛陳乾又拒絕了他們,如今這幫才子們正恨的牙根直癢癢。


    陳乾自然注意到了那些才子們的反應,真要韓子墨親自為他駕車,別說這幫人,讓北涼王聽去了自己這條小命能不能保住還尚不可知。


    這老頭講起規矩來,還真是有些迂腐了,最後陳乾提議,兩人共乘馬車。


    開始韓子墨還不肯同意,直到陳乾說兩人可以在車內討論詩作,他才勉強答應下來。


    臨了,陳乾主動與不遠處的侯正平打了聲招呼,說是有緣再聚,隨後便登上馬車同韓子墨離去。


    才子們自知是攀附不上這等奇遇,但見陳乾對侯正平的態度如此之好,便又一窩蜂圍了上去。


    “侯兄,久仰久仰。”


    “侯兄不如同我等吃茶去?”


    “對對對,今天還有一場世子舉辦的晚宴,侯兄不如與我等同行?”


    侯正平一時間受寵若驚,他出身貧寒,今天能被邀請參加雅集已是天大的幸事,如今又被這些北涼才子圍著團團轉,不免有些惶恐。


    但他知道,這些人並非實在計較他,而是在結交跟他打招呼的陳乾。


    ……


    車駕之上,韓子墨將陳乾奉在諸位。


    對於這老頭恭敬的態度,陳乾是覺得有些太過了,他不過是抄來十幾首詩詞舞文弄墨罷了,沒想到竟招來一個超級迷弟。


    在陳乾一再強調不必如此之後,韓子墨卻說:“達者為師,子墨自認一生閱卷無數,閱人無數,從沒有遇到過像老師這般年輕的大能之才。”


    說罷沒等陳乾開口,他又言道:“方才世子府內,是學生冒昧了,隻是老師驚為天人,世子和老師看上去有些過節,學生這才請求親自登範府拜訪,否則以世子的性格……”


    老東西就是精,即使對陳乾如此崇拜,在涉及王權時,也小心謹慎,點到為止。


    不過這話也是讓陳乾微微一怔,合著韓子墨主動邀請他共乘馬車,還要去範府拜訪,都是為了保護他?


    現在想來,當時他背詩背上頭了,世子趙淩幾乎已經麵目扭曲了。


    “不是……有這麽大仇嗎?”


    陳乾嘀咕著,韓子墨不知是真沒聽見還是假沒聽見,小心問道:“老師…說什麽?”


    “無事,無事,”陳乾擺手回道,“先生還是不要稱我為老師了,我們各論各的吧,你喊我陳小友,我喊你墨老,如何?”


    “這……”


    見韓子墨還要推脫,陳乾佯怒道:“若不答應,我們還是就此別過吧,無論世子要對我做什麽,也該是我的命數。”


    聽陳乾這麽說,韓子墨趕忙阻止。


    “老師即執意如此,那我…我便稱先生為陳小友,學生實在慚愧……”


    “墨老,你我若真心相交,何來慚愧之說,隻是你稱我為老師,又自稱學生,傳出去實在有損我北涼文壇的臉麵,世子放過我,怕是王爺都不會放過我吧?”


    聞言,韓子墨眼珠子轉了轉,似乎反應過來。


    “這……倒是我糊塗了,王爺向來關心北涼文壇的前景,陳小友此次雅集作出此等驚為天人的詩作,怕是很快就會傳到王爺的耳朵裏。”


    韓子墨接著說道:“老夫會在王爺麵前盡量替陳小友周旋。”


    “那我就先謝過墨老了。”陳乾回道。


    “誒,此言差矣,”韓子墨擺手道,“我老了,陳小友才是北涼文壇,不,是天下文壇的未來。”


    陳乾受寵若驚,他心裏還是清楚自己幾斤幾兩的,韓子墨把他捧的太高了,天下文壇都來了。


    “墨老言重了,這我可當不得,”陳乾趕緊強調道,“其實說來慚愧,在下的誌向並不在此,可能要讓墨老失望了。”


    “什麽?”


    韓子墨微微一怔,蒼老的臉上閃過一絲失望。


    “那……”他顫聲道,“那陳小友是向往戎馬生活嗎?”


    陳乾搖了搖頭,回道:“在下誌向短淺,隻想著過著普通人的生活,要是能做個富家翁過個逍遙日子就更好了。”


    韓子墨目瞪口呆,聽完連連道:“不可,不可……”


    陳乾沒有說話,隻見韓子墨神情激動道:


    “陳小友如此大才,怎可過什麽普通人的生活,殊不知上天降如此智慧在陳小友身上,便是要陳小友振興我北涼乃至大夏文壇啊!”


    “墨老言重了,我實在擔不來這樣的擔子,”陳乾自我調侃道,“否則也不會賣身葬母,入贅範府了。”


    “範府可也不是什麽普通人家,”韓子墨說道,“戰馬乃我北涼根基,陳小友此次雅集大放光彩,奪得馬場管理之權,難道是普通百姓可以企及的嗎?”


    “嗬嗬,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罷了,”陳乾回道,“我入贅範府,自然要替娘子,替嶽父大人排憂解難,隻是沒想到出了如此風頭,倒是教我避之不及了。”


    聽陳乾這麽說,韓子墨隻得連連感歎。


    “哎,可惜,可惜,那陳小友的詩作如何作來?老夫遊曆天下,從未見過此等快意詩歌。”


    陳乾早知他會這麽問,便說道:


    “說來也怪,在下才疏學淺,但隻要閉上眼睛,想象那等畫麵,便能作出詩歌來,仿佛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誤逐世間樂,頗窮理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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