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


    範世恩額頭上冷汗涔涔,“下官當初答應的,是將馬場作為嫁妝送給小女婿,並非是送給世子殿下啊!這女婿,終究和世子不同……”


    他聲音越來越小,在柳隨風逼視的目光下,幾乎要將後半句話吞回肚子裏去。


    “這……這終究是老朽的家事啊……”


    柳隨風聞言,臉上閃過一絲譏諷之色,他斜睨了範世恩一眼,冷笑道:“範老爺,你這話說得可就不對了,什麽叫做‘終究是你的家事’?你以為這世上還有什麽事,世子做不得你的主?”


    範世恩被柳隨風這番話嚇得魂飛魄散,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顫聲道:“下官不敢!下官對王爺和世子殿下的忠心,天地可鑒啊!隻是……隻是這馬場事關重大,下官不敢擅自做主,還請世子殿下明鑒!”


    “哼!不敢擅自做主?”


    柳隨風步步緊逼:“那你今日為女兒大辦婚宴,怎麽就敢擅自做主了?莫非,在你眼裏,這北涼王府的顏麵,還比不上你那區區一個馬場不成?”


    “這……”


    範世恩被逼得啞口無言,一張老臉漲得通紅。


    他隻得咬牙道:“是下官不對!是下官考慮不周!今年王府的馬匹,下官一定以最優惠的價格售賣,並且稅奉也加倍奉上,還請世子殿下恕罪!”


    說著,他便要再次磕頭。


    “罷了,起來吧。”


    一直沉默不語的趙淩終於開口了,他淡淡地瞥了範世恩一眼,“本世子還不至於貪圖你那點家產。”


    柳隨風當即冷哼一聲,指著他們身後侍從手中的箱子道:“原本世子殿下,也已經備好了賀禮,你們範家當真是無禮!”


    範世恩聞言,如蒙大赦,連忙爬起身來,點頭哈腰地說道:“謝世子殿下!謝世子殿下!”


    眾人身後。


    陳乾眼中閃過一絲嘲諷。


    那一箱東西,怕不過是世子府的犄角嘎達裏收出來的垃圾。


    正好借著這個由頭,過來盤要範家的馬場。


    順道,還不至於落下一個寡恩的名聲。


    倒真是……


    算盤打得好響。


    “不過……”


    趙淩的聲音再次響起,範世恩的心頓時又提到了嗓子眼。


    “北涼的戰馬,皆出自你範家馬場,這馬場管理,可不是兒戲,關係到我北涼邊境的安危,這管理馬場之人,豈是隨便什麽人都能擔任的?”


    趙淩的聲音雖然平靜,但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讓範世恩根本不敢反駁。


    “是,是,世子殿下說的是!”


    範世恩連忙點頭稱是,“隻是……老朽世代經營馬場,這養馬的技術,還是有些心得的……”


    “哼,養馬技術?”


    柳隨風在一旁冷笑道:“範老爺,你這話說得可就外行了,養馬,養馬,不僅僅需要技術,更需要的是修養!”


    “正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若是管理馬場之人,沒有幾分文化底蘊,整日裏粗俗不堪,那養出來的馬,也都是些粗鄙不堪的蠻馬,如何能上得了戰場,為我北涼征戰沙場?”


    陳乾原本眉頭緊皺地聽著。


    聞言,差點沒當場笑出聲。


    戰馬還需要文化底蘊?


    先不說馬能不能聽得懂,就說上戰場的時候,難不成還能上去先講幾句道理?


    範世恩被柳隨風這番歪理邪說給氣得差點吐血。


    可他又不敢反駁,隻能賠著笑臉說道:“是,是,柳師爺教訓的是,是老朽愚鈍了。”


    “哼,知道就好!”


    柳隨風得意洋洋地冷哼一聲,接著說道:“世子殿下宅心仁厚,原本想著與你範家結為秦晉之好,也好有個照應,這才特意精挑細選了一位管理馬場的人才,此人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定能將你那馬場管理得井井有條!”


    說著,他便朝身後招了招手,一名身著錦衣華服的年輕男子,搖著折扇,邁著八字步,施施然地走了過來。


    “你喚他林公子即可!”


    柳隨風道。


    範世恩擠出一絲笑容,拱手道:“原來是林公子,久仰久仰。”


    林公子微微一笑,拱手回禮道:“範老爺客氣了。”


    柳隨風目光掃過人群,忽然問道:“對了,範老爺,今日是你家千金大喜之日,怎麽不見你那乘龍快婿啊?莫非,是怕衝撞了我們世子殿下,所以不敢出來相見不成?”


    此言一出。


    範家人的臉色,都不大好看。


    陳乾就站在範海棠身旁,頭上還戴著新郎官的紅綢花,傻子都能看出來,他就是昨日的新郎官。


    柳隨風這番話,分明就是在故意羞辱陳乾!


    範海棠氣得銀牙緊咬,恨不得衝上去撕爛柳隨風那張可惡的嘴臉。


    陳乾自然也聽出了柳隨風話裏的嘲諷之意,但他卻並沒有動怒,隻是淡淡地笑了笑,並不說話。


    “怎麽,範老爺,難道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柳隨風見陳乾不說話,便更加得意起來:“你這位賢婿,莫非是金口難開,不屑於與我等說話?”


    “這……”


    範世恩被柳隨風逼得進退兩難,他看了看陳乾,又看了看趙淩,最後隻得硬著頭皮說道,“賢婿,還不快快過來見過世子殿下和柳師爺?”


    陳乾聞言,這才緩緩地從人群後麵走了出來。


    他走到趙淩和柳隨風麵前,拱手行了一禮,淡淡地說道:“草民陳乾,見過世子殿下,見過柳師爺。”


    “就這?”


    柳隨風上下打量了陳乾一番,眼中滿是鄙夷之色:“範老爺,這就是你千挑萬選的好女婿?這……這怎麽看都是一介山野村夫,毫無半點讀書人的氣質,這樣的人,如何能夠養育我北涼的戰馬?”


    “你……”範海棠聞言,頓時氣得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就要發作。


    “海棠,不得無禮!”


    範世恩連忙拉住範海棠,低聲嗬斥道。


    然後,他又轉頭看向柳隨風,陪著笑臉說道:“柳師爺說笑了,小婿雖然出身貧寒,但……”


    “師爺此話差矣,”就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陳乾突然開口了,“在下雖然不才,但這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應該還是會一點的。”


    此言一出,全場皆驚。


    所有人都難以置信地看著陳乾。


    仿佛不敢相信,這番話是從這個看起來土裏土氣的窮酸書生口中說出來的。


    短暫的驚訝後,柳隨風哈哈大笑。


    他就像是聽見了一個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一般,捂著肚子道:“範老爺子,你這女婿,怕不是發了羊癲瘋吧?”


    周圍的人紛紛附和,言語間滿是恭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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