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3章宴中宴(四)


    我被李世民這浩浩蕩蕩的舉動攪的迷糊,心中不免起了陣陣悸動跟疑惑。悸動的是,他今日所做的這一切;疑惑的是,他為何要這麽做?又為何非要傳事公公將佳品都介紹一遍?


    我看著桌上的佳品,拿起一塊甜雪輕咬口中,清香滿溢,香甜可口。宮宴之品,果然極美味!


    次日,天空飄了大雪。因天氣寒冷,秦王妃裹著厚厚的毛毯在榻上看書,不一會兒便睡著了。這時,李世民進來了,命人將秦王妃扶回床上安睡,也順與我說今日算是休假。我福身退下,撐著傘出了承乾殿,迎麵吹來一陣風,含著細細的飛雪撫在我的麵上,這天氣是越來越冰了。我拍了衣上的雪花,嘴角含了笑,這離東宮最近,去東宮躲躲飛雪,李建成該不會介意的吧。


    我進東宮的時候,李建成正好從裏麵出來,好像要出去。他見了我,驚喜的將我拉到殿中幫我拍掉身上的雪:“你怎麽來了?”我笑說:“怎麽,不許我來?”李建成眉上翻著欣喜,抱歉說:“可惜我正要出去一趟,你先去書房等我吧,我去去就回。”


    我笑了點頭,他捧過我的臉在額上落了一吻,匆匆離去。我望向內殿,太子妃也不再躲藏,緩緩邁出。“你真當大膽,竟然在東宮勾引太子。”太子妃語中咬牙道。我不然一笑:“奴婢記得太子妃曾說過,會將奴婢留在太子身邊的,太子妃莫不是想要食言?”太子妃眼中透出一絲不屑:“當然不會食言!”


    我低頭福身:“太子妃想要奴婢做什麽?”


    太子妃冷哼一聲:“那夜承乾殿之事,我也略有知曉。孟長德曾幫過我,天氣這麽冷,又是新年,你代我去牢裏看望看望他。”她伸過手來,是一件男式外袍。


    “是。”我接過外袍應著,心中揣測,起身之時踩了裙角,不小心撲到太子妃的腿上。太子妃驚叫一聲,怒喝著將我推開,周圍的宮女都圍了上來,太子妃憤憤望著我擺手讓我離開。我抱歉一笑:“太子妃真是好度量,如此討厭一個人卻又能如此忍耐。”


    我在太子妃憤怒卻又不敢發泄的目光中離開,她是不敢向我發怒的,一來她還需要利用我,第二她怕李建成。


    我並沒有很快就往大牢走,而是在尚藥局找了宋逸一同才去了大牢。門口的牢役將我們攔下,我自信一笑,從袖中掏出一樣東西,牢役見了便放我們進去。這下,我心中的懷疑更加肯定了幾分。跟著其中一個牢役往裏麵走,我對宋逸說:“太子妃差我來看看孟長德,新年之日皇上並未處罰他,但也要照顧好他的身子,省的下次審問出了什麽毛病。”


    前麵的牢役停了腳步正對一間牢房,裏麵呆著的人正是孟長德。


    “把門打開,讓宋奉禦瞧瞧。”我說。等牢役開了門,孟長德就衝了出來,此人隻會弄弄文墨,並不會武功,一兩下就被牢役擒住了。此時他已是一臉憔悴,頭發更白了幾層,他喊:“放我出去,家裏還等著我團聚!我不能死,我不能!”


    我上前一步,安撫說:“孟大人請放心。這天氣冷的很,我是奉東宮之命前來給孟大人瞧瞧是否惹寒的。”


    “是……是嗎?”孟長德說著,目光移到我手上拿著的外袍。我輕輕一笑,遞給他:“瞧,袍子是從東宮拿來的,還能有假?”


    孟長德是貪汙進牢的,見了這光鮮的袍子自是樂了嘴,接過袍子便穿在身上,直誇袍子暖和。宋逸過去向他點頭致笑,示意要把脈看寒,他毫不猶豫的將手伸出來診脈。突然,孟長德深吸起氣來,拍著胸口急喘,宋逸兩手把住他的肩為他撫胸順氣,但他還是痛苦得直摔在地上開始一陣陣抽搐。盡管宋逸手法再快,孟長德還是在不停的抽搐喘氣中翻了白眼,這也是我之前所預料到的。


    孟長德已經沒了動彈,我問宋逸是什麽原因,宋逸說:“是哮喘致死。”我點點頭,對一旁被驚嚇的牢役說:“真是不幸,孟長德突發哮喘已死,這新年之日,還是先壓一壓再稟報吧,免得害的你惹了照顧不周之名。”


    那牢役該是新來的,年輕的很,對宮中之事還不了解,才當差就出了這個事,自是怕惹罪的,聽了我的話就直點頭。我又說:“宮裏不能私帶物品給牢中之人,這袍子要是被人看到了怕是嫌了語,你把它好好收著,不要讓人發現了,不然又是一個帶物之罪。”


    那牢役趕緊進去將袍子從孟長德身上扒了下來,正要離去又頓了腳步回來問我:“可是這麽長時間屍體不會腐爛,還有這新年過後這哮喘之事還是會追究的啊!”


    我笑了說:“天氣這麽冷,你找個地方將他冷藏起來便好了。過了新年,就是春天,那時候夾竹桃該開了。”患哮喘之人是聞不得夾竹桃的,若是沒有及時的藥物便會急喘身亡。看著那個小牢役舒了口氣,我心中頓時憐惜起來,“你是新來的吧,叫什麽名字?”


    他回答:“我叫周墨嵐。”


    “周墨嵐……”我輕齒念了念,轉身與宋逸一同出了大牢。


    屋外的飛雪已經停了,地麵上整齊一片,隻有一對腳印從遠處婉婉而來,這是我與宋逸之前來的時候留下的。原路返回,宋逸沉默不語,我望他,見他眼中蔓延清清疼惜:“兮然,這深宮終是把你變了。”


    我心中震蕩。是啊,我變了,我怎麽會不知道我變了呢。可是李世民不能出這六宮,不幫他,他會受罪的。


    宋逸長歎一口氣,對於今日這一計,我也覺得實在令人毛骨悚然,在無形中將人殺害,被殺的人還將此當作好意,還以為死的意外。我沉了心情說:“宋奉禦,過幾日還想請你作證。”


    “是承乾殿的事對嗎?你要我幫秦王殿下?”宋逸問。我搖頭說:“不是幫,是說出事實。”


    宋逸的眸子越過我望向六宮,那裏正喜慶太平。他回過眸子:“那是自然,說出事實。”他握住我的兩臂,手心的冰冷傳到我身上,“兮然,你要聽我一句,這次之後不要再進入可怕的宮廷之爭。”


    我笑得無可奈何,我並沒想要進入這宮廷之爭,隻是在不經意中卻將自己送了進去,也不知還能不能拔回。我知道宋逸是擔心我有一天也變成別人無形中傷害的人,可進宮之後我也便知道,自己的命運已無法掌握。為了讓他放心,我點頭答應,看著他眼中笑出了欣慰,我跟著不安了幾分。


    李世民那邊還沒有消息,傳我的時候正好是上元之日,我奉命進兩儀殿去時,李世民和李建成已經在殿中,兩邊無他人。我端正入殿,下跪等待問話,李淵問:“秦王殿下傳你作證,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是。”我恭敬點頭,緩緩道來,“奴婢前幾日往東宮走了一趟,拿了太子妃的令去牢中看孟長德,並送上太子妃親賜的外袍。不想,孟長德突然發病死了。”


    “哦?這事朕怎麽不知道!”李淵吃了一驚。


    我低頭說:“還請皇上恕罪,是奴婢不讓牢役外傳的,因為奴婢發現了一件十分蹊蹺的事情。”


    李淵微皺的眉頭聽得仔細,我也便放開話說了:“奴婢去時一同帶了宋奉禦前去,想看看孟長德是否惹寒。後來孟長德突然死了,發現是哮喘致死,而引發哮喘的。皇上想,這宮裏的夾竹桃還沒開,怎麽就在突然發病了呢?”


    “你懷疑是有人故意殺害?”李淵眯了眼看我,提高了音調嚴肅道,“講出此話可要有證據,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啊!”


    “奴婢自然是有證據,還請皇上傳了宋奉禦和牢役周墨嵐前來。”我說。李淵應了,叫人傳旨下去,不一會兒,宋逸和周墨嵐便到了兩儀殿。李淵赦我免禮,我直了身子繼續說話:“宮中夾竹桃未開而孟長德哮喘病發,奴婢不才,還請宋奉禦解答。”


    宋逸向李淵拜了身子作答:“是蝦粉,臣在孟長德的外袍上查到蝦粉的味道,所以才使得孟長德哮喘突發而死。”


    當時我也聞到蝦粉的味道,那時並不覺然,後來回想實在可怕得很!李淵蹙眉思索,喃喃道:“孟長德還未參加過任何年宴,怎麽會有蝦粉,進牢的時候沒有脫去嗎!”他的目光移到牢役周墨嵐身上,周墨嵐抖著腿跪扒在地上,兩眼是不是偷看我。我上前拍拍他的背,大聲說:“你如實告訴皇上和各位殿下,相信你不會受罰的。”


    周墨嵐看向上麵的李淵,抖著嗓子說:“回稟皇上,前幾日莫掌事和宋奉禦奉太子妃之命一同看望孟大人,還為孟大人帶來了外袍,接著孟大人便病發死了。”


    李淵望向我,目光極為犀利:“哦?你又怎麽說?如何證明你是太子妃派去的?”我從袖中拿出當日給牢役過目的東西,正是它我才不必多費口舌輕易進去。旁邊的李建成兩眼緊緊盯著我,麵色很不好看,我盡管不去關注他而對李淵說:“這個玉牌就是證明。孟長德的屍體一直保存著,這幾天大雪又是新年,若有人靠近大牢必定在雪中留下線索,皇上盡可命人放心仔細檢驗。”


    手中這個玉牌,是當日太子妃命我去大牢的時候,我故意跌在她身上順手取下的。


    上麵的李淵肅了麵色道:“這件事與奏折之事有關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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