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落花意(一)


    我和太樂令急忙將腦袋扣在地上,低俯著身子不敢抬頭,每一根神經都崩到了極點。這時,上頭傳來尹德妃的話:“依臣妾看,此事該與尚藥局和太樂署脫不了關係。”


    我趕緊抬頭:“皇上請明察,此事與尚藥局和太樂署無關!”


    “你算什麽東西!竟敢在大殿上大聲嚷叫!”太子妃猛地起身,張手給了我一巴掌,“那麽你說,這與誰有關?”太子妃狠瞪著我,眼中爆發出一種令人心寒的警示。


    臉上被她那一掌打的生疼,我卻不敢用手去摸。我低著頭,痛著緩緩道:“是奴婢。是奴婢自己要求太樂令將我替進來的,隻為見皇上一麵。”


    李淵靠在椅上,意味不明的看著我,問:“見朕做甚?”


    我想了想,暗暗苦笑,口上道:“奴婢見一同進宮的張婕妤深受皇上寵愛,一時羨慕嫉妒。奴婢妄得榮華富貴,奴婢妄得……妄得聖上寵愛……”


    “啪!”一臉一陣火辣的酥麻,尹德妃站在我麵前,兩眼瞪得直發紅。“皇上後宮自有規定,你這般要賤,竟想勾引皇上!”


    李建成大步跨上攔在尹德妃和太子妃麵前,嚴聲道:“父皇還未發話,這大殿上豈容你們放肆!”


    太子妃狠狠將李建成往後拉了一把,正這時,前麵素色身影一閃,對李淵說道:“父皇莫要生氣。依兒臣看來,此女僅是被一時的榮華富貴迷惑了眼前,也是無意欺君。”


    李世民正立在大殿前麵,抬頭直視李淵。李淵眼中散發精異的笑意問:“那麽你說該如何?”


    李世民上前一步,低頭福身道:“父皇方才不正問了兒臣想要什麽獎勵嗎?兒臣什麽都不缺,隻缺一個會藥能舞的人,無垢閑來時也好放放時間。”


    秦王妃從一邊起身,宮女攙著她與李世民站在一起。李淵見了,轉而點頭笑:“世民真當對無垢用心!”


    秦王妃低眉婉約帶笑,緩緩說:“能托皇上和殿下的福,無垢心感不盡。”


    “那便生個漂亮的皇孫!”李淵滿臉笑意,看著李世民和秦王妃兩人直點頭,隨後他望向我,大手一揮:“準了!”


    我向著李淵和李世民磕了兩個響頭:“謝皇上,謝秦王。”


    李淵擺擺袖子,示意我退下,我與太樂令一同行了退禮。眼間,見著李建成追隨的眼眸,我裝作沒見著,撇了頭出了大殿。


    已快進到十二月,夜晚的風吹得刺骨。我緩緩走在道上,撫手摸上臉頰,被掌的地方已被風吹得深涼,有絲絲痛楚刺入。我還是慶幸有了這兩巴掌,才不用繼續呆在那可怕的是非之地。太子妃的計劃被打破,而我也被李世民要進了承乾殿,這樣我便離開後宮與東宮那錯綜複雜的局麵。


    太子妃一心想要拉攏後宮,尹德妃與張媚儀已經在東宮一邊。這次將我獻舞,是因看清我做事謹慎分寸,呆在李淵身邊可對她東宮的勢力更加強大。我苦笑歎息,幸好我沒有陷入這一場後宮的紛爭,否則,我的命運將永遠也不會改變,否則,我將成為太子妃必握在手的工具,而我更害怕的是她拿我最在乎最柔軟的作為她對我的使向杆。


    迎麵吹來一陣淒風,我不禁縮了脖子抱了手臂,抬頭望著一片黑幕,隻有天邊掛著兩顆遙望的星星。落葉的季節,總是顯得特別脆弱,猶如這被風一吹便飄零滿天的紅葉般,畫著風圈吹過我的麵前,靜悄悄的落在一邊。


    一聲寂靜的碎響,紅葉便這麽粉身碎骨,那個讓它碎裂的人是誰?回首間,一件袍子輕輕披在我的肩上,宋逸向我淡出一層溫暖的微笑。(.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宋奉禦。”我輕喃。


    宋逸將袍子蓋了整齊,說:“我都知道。”


    是呀,他又怎麽會不知道,太子妃定是用借口塞言尚藥局的人,否則,我失蹤的三天,尚藥局又怎麽會不知道呢。至於承乾殿,李世民的歸來,也表示我不必繼續呆在秦王妃身邊,承乾殿又怎麽會在那三天記起我呢。


    “秦王殿下將我要去了承乾殿。”我對他說。他的眸子微微一顫,笑說:“承乾殿是好地方,比尚藥局要好。”他伸手摸上我的臉頰,眼中閃爍,“至少不會再這樣。走,我替你上藥。”


    他拉著我往尚藥局走,我拉了拉他的袖子:“我自己可以。”


    他回頭,認不出是什麽感情,他說:“我既然見你受傷,你便是我的病人。”


    我想,這是宋逸隨後一次為我上藥。這個時候,我忽然發現:每一次受到傷害,都是宋逸在我身邊為我療傷,而在他的身邊,仿佛能將任何的傷痛都愈合,因為他是皇宮最好的醫者。我能看見他眼中的心疼,是對病者的心疼還是另外的什麽?我不知道。


    成為承乾殿的侍女,我又將搬回掖庭宮。次日,我在房中整理的行裝,念兒踏門進來要送我去掖庭。離開尚藥局的時候,尚藥局依舊是我初見時的那副情景:曬藥、熬藥、寫藥。我向四處張望,沒見到宋逸。想起昨日,心中不禁泛了層層哀意。


    宮中果然將我昨晚的事悄悄傳了。與我路過的宮女太監無不用異樣的目光看我,或是在背後小聲議論。我真十足成了一個想盤龍富貴卻被一棒打落的女人,由此也落了個勾引的名聲。


    昨日那些話,我是不得不說。我那時的任務已經完成,最後的結果卻不是太子妃所如願的,她也無法怪我。她的手段我是知道的,倘若我不那樣說,定會在宮中暗暗撩起血雨,更令人擔心還是我在外的家中人。盡管現在耳邊這些流言蜚語令人難受痛苦,但也好過悲劇的發生。


    我抱著包袱往掖庭方向走,不想卻碰到了張媚儀。昨日在殿上並為看清楚她的模樣,現在看來,張媚儀比之前更加豐韻,肌膚如雪,麵如桃花。我與念兒向她福身,令人意料的是她靜靜站在那裏毫無動靜。我心中暗生預感,腹中打念。


    或許是覺得太過生靜,張媚儀令了我們起身。我對上她的眸子,卻將我一身冷了遍,張媚儀盯著我的臉,眼中滿是生疏,她支開了身後的隨行,仍是一言不發。念兒也看出她的異常,上前說:“張婕妤,莫不是你也同那些人一樣不相信兮然?”


    張媚儀仍看著我,陌生的眸子閃著點點失落。她輕輕搖頭:“我不知道。可兮然你為什麽要去獻舞?”


    我自是不能將太子妃一事說出來的,我低了眸子說不出話。這時,念兒又向她說:“張婕妤,我們是一同進宮的好姐妹。你當了婕妤後仍是與我們好的,你怎麽還能懷疑呢。兮然一直安分守己,她這麽做一定是有原因的啊!”


    張媚儀低眉沉做思考,我上前拍住她的手:“媚儀……”


    應我這聲,張媚儀閃了閃睫毛,抬眼對我說:“一開始我隻是想著榮華富貴,可皇上對我萬分的好,我也漸漸發現我的眼中容不下皇上身邊其他的女人。尹德妃一人已夠我心中折磨,如是再有人參插,我真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麽來。”


    她從我掌手收了手,撫了扶胸前長長的衣帶:“不管此事是你意還是別意,兮然,你最好依舊安分守己。如今,我是主,你是仆,但若有什麽人為難你,我還是會替你出氣的。”


    一份友情,原來可以因為一個男人消失不見。我看著如此高貴的她退步,拉到主仆該有的距離:“奴婢知道了。謝張婕妤提醒。”


    張媚儀麵上閃過一絲不自然,側過頭去喚了隨行的人轉身離去。


    看著她離去的身影,錦袖飄飄。她是主,我是仆。


    念兒靠著我,拍上我的肩:“兮然,沒關係。我還在你這一邊。”


    張媚儀走了,我的身邊隻剩下念兒。念兒,我既希望你繼續天真,又不想你這般天真。若連你也被這宮闈之氣玷染,還有誰能讓我真心相信;但若你繼續這般天真,我又怎麽不擔心你是否會有一天莫名其妙的消失。


    到了掖庭局,陳嬤嬤在門口等我,見著我時冷眼了一瞥,領著我到了一間房。那間房在宮女寢房的最後一間,一股陰黴的味道隨著房門的“吱呀”聲從裏飄來,我望了望裏麵,雖然開著窗子光線還是很不好。


    念兒往裏探了探腦袋,皺著眉回頭對陳嬤嬤道:“嬤嬤,怎麽準備了這麽一間房?”


    陳嬤嬤瞥了我一眼,怪氣說:“就隻剩這麽一間房了,一個人住也是好的,若是長了病也不怕傳染給別人。”她拍拍我的手臂,繼續說,“兮然,不是我說你,自你升了尚藥局司醫,我打心底高興,卻不想你這麽快又被趕回掖庭宮來了。既然回了掖庭,你可要一心一意伺候你的主子,萬不可再想些有的沒的事了。”


    身旁的念兒動了身子,我立馬擋在她麵前笑對陳嬤嬤福身:“兮然知曉了。”


    “那便好。有事再叫我,我先走了。”陳嬤嬤轉身回了長廊轉向院外。念兒怒哼一聲,擠著眉頭瞪了我一眼往屋子裏去。她抹了抹桌子,扭嘴道:“陳嬤嬤先前都沒派人打掃嗎?兮然,這也太欺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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