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點了人馬,十幾個練家子在府外排成長龍站定。


    鶴唳青霄,碧空中層雲密布,已是傍晚時分,金烏將墜。


    林崇吉有意在燕碧紗跟前顯顯威風,就命林好取了一套披掛來。


    該說也是是林如許闖蕩江湖數十載,老來得子,對這林崇吉是萬分的縱容。


    林崇吉愛植花弄草,一貫不好耍弄刀槍,林氏刀法學得手生,林如許也不逼他,隻重金招來了護衛在旁保護。


    而少年郎豈有不爭強好勝的,他又時常提著刀與左右人比武。


    林成、林就兩人怎麽敢真和少爺動起手腳來,每每退讓幾分,佯裝輸他個一招半式,才養得他如此自視甚高。


    此刻人靠衣裳馬靠鞍,穿上這大紅袍,玉束帶,金鎖甲,九雲烈焰冠。


    翻身上馬,林崇吉威風凜凜,再加上他那玉質金相,誰看了不稱一句英雄少年郎。


    林崇吉自鳴得意,向燕碧紗望去,卻見燕碧紗隻是盈盈笑著與陳曠說話,不由得臉色一青。


    餘何意換了身藍衫短打,走出府門來,見外頭一幹人等都已整裝完畢,兩眼一巡,就問道:“咦,剛才那個傳令的小廝呢?”


    林崇吉沒好氣道:“我林家堡裏上上下下數百口人,哪裏就非要他跟著上山,你少磨磨蹭蹭的,要是慫了怕了,隻管在這兒給燕小姐下跪磕個頭,也就饒了你出言不遜。”


    餘何意自行走江湖來,雖然因年歲之故,所來往者並不算高門大戶,但也都有名聲,對他也是禮遇有加,哪裏見過林崇吉這等不識好歹的武林二代,當下就想發作,但立時轉念道。


    ‘既然已經答允了,此刻強逞些口舌之快又有什麽意思。’


    林崇吉見他聽了這番話,毫無反應,似聾啞泥偶一樣,心中更是自得,隻道,‘這小子是個膿包,並沒什麽本事,隻是強撐著麵子罷了。’


    他便又去問燕碧紗道:“燕小姐,要騎馬還是坐車。”


    那頭,燕碧紗正和陳曠談及華山派九思劍法是如何精妙,什麽‘生而知之者上也’又譬如什麽‘君子見得思義’談得興起,兩人以指作劍,比比劃劃。


    燕碧紗雖然性子刁蠻,但於武學一道,卻是赤子純心,全無他念,她原意是想見識這所謂的華山大師兄,有幾斤幾兩,不想談論起來,大有所得,早把之前的記恨拋卻腦後。


    還未她說得盡興,林崇吉就來打攪,這令她老大不快意,她原是要騎馬的,但這會兒臨時改了主意,轉頭向陳曠道:“咱兩個一起坐車吧,我還有不少問題向你討教。”


    林崇吉原本就有不滿,這會隻差把臉耷拉到地上去了。


    他剛想說自己也跟他們一起坐車,但這身披掛穿脫老大不易,倘或要再換身衣服來,耽擱了時辰,父親就算再疼愛他,也不免要發火怪他耽誤了救人。


    想到此處,也隻可暗暗地發恨道:“咱們早點兒上山吧,耽擱了救人就不好了。”


    餘何意雖然心下隱隱覺得怪異,但也不再多慮。


    反正那慶見空真要奔殺出來,自己的武功也許不夠格,但以他所學輕功,要帶著陳曠脫身倒也不難。最不濟,再叫慶平生來清理門戶就是了,至於這幫林家堡的人生生死死,與他又有何幹。


    一行人各懷心思,就奔上山去,半個多時辰後,天色已黑的深了,望風崖上繁星熠熠,杳無火光,餘何意騎著青驄馬領隊在前,這會兒越走越覺得古怪。


    終於在一聲勒馬嘶鳴之後,餘何意停了下來,回身問道:“是不是走錯了路?”


    馬車上,在女子幽香中難以自持的陳曠早已走出車外,與車夫一道馭馬,燕碧紗隻顧著談論武學之道,他卻不能不顧忌燕姑娘清譽。


    這會兒見前頭停下了,陳曠順著火把相照,一蹬車轅飛身向前,問道:“發生了什麽,怎麽止步不前。”


    餘何意在馬上左右四望,望不盡層巒疊嶂,溝壑深險,心下愈發不安,叫道:“不好,恐怕中了計了,快回去。”


    陳曠麵色一凝,顯然也大感不妙,惟有林崇吉還迷迷瞪瞪,不知所謂道:“什麽中計,回去做什麽,我爹還在前頭等我呢。”


    “隻怕前頭等著你的不是你爹,是閻王老子。”餘何意冷笑一聲,挖苦道。


    林崇吉麵色漲紅,怒不可遏地戟手罵道:“你個村野莽夫,胡說八道什麽!竟敢侮辱於我,林成、林就,拿下他!”


    “是。”


    兩名青衣漢子自人群裏踱步而出,俱都是高高瘦瘦,貌相清臒之樣,但隻見兩人手掌都是扭曲變形,一看就知道是練手上工夫的外門硬功。


    這會兒正左右包抄,欺身攻來。


    餘何意也是忍了一路怒氣,現下惱怒萬分,隻覺得這紈絝子弟不可理喻,這會兒見那兩人逼近來,連連發笑,喝道:“來得好。”


    說罷抽出背負長劍,一抖劍刃,發出陣陣嗡鳴之聲,向著兩人攻去,那兩名青衣漢子呼喝一聲,躍身而來,餘何意隻覺得一股勁風奔襲胸口,另一人則向著天靈蓋直壓而下。


    他一個左轉身,搶到了右上位,右手持劍自上而下,揮掃而去,淩厲難擋。


    那寶劍銳利無比,逼得兩人退開幾步,不敢以手去接,他二人習得搏擊之術,何等默契,此刻對視一眼,就要再攻。


    就在此時,陳曠雙足一點,倏忽飛越而入,雖未持劍,但雙手連拍林成林就兩人胸口,又把二人逼退幾丈。


    忽然有嬌聲叫道:“好掌法,竟能把華山‘無邊落木’劍意,融入掌勢之中,陳大哥在切磋武藝,怎麽不叫上我一起。”


    說話間,燕碧紗飛身落下,手中舉著一尺洞簫,林崇吉見她入場,慌忙嗬斥道:“快退下,不要傷到了燕小姐。”


    林成林就對視一眼,知道自己也奈何不了餘何意與陳曠二人,隻得點頭稱是。


    “林公子,我這兄弟說話有得罪之處,煩請諒解。實因情急之故,若我料得不差,今日那傳令的下人,恐怕是魔頭的奸計,這望風崖上絕無令堂與失蹤女子,林家堡很有可能已經遭襲,我們得趕緊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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