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少俠何須多禮,不知用膳了麽?既然蒞臨寒舍,不如就用些便飯。”


    林如許極為好客,也不問根腳底細,直接就要再擺一席。


    餘何意忙推辭道:“多謝林堡主美意,我來此前已經用過飯了。”緊接著,他麵露躊躇之色。


    林如許數十年江湖摸爬滾打,早就把人情世故看得極為透徹,如今一瞧,便很上道。


    “啊!”


    他恍然大悟般拍著頭驚叫了一聲,在場眾人都向他看去,林如許隨即責怪道:“險些忘了好生招待燕姑娘,林好,你也不提醒提醒。”


    林好一愣,心說,‘那燕姑娘不是您之前囑咐,恐怕女子不便,命侍女單獨捧了菜去嗎?’


    但林好也反應極快,頃刻間回道:“小的隻忙著引餘少俠進來,疏忽了此事,小的有罪。”


    這番主仆默契十足,表演蔚為可信,連陳曠也信以為真,煞是情急,心下盤算,‘那燕姑娘十分的古靈精怪,昨夜不知如何混入華山堂口來,現在怠慢了她,她豈不更加要發作起來。’


    於是陳曠道:“林堡主且先去吧,我兄弟二人用些茶點,也正可演練一番。”


    “甚好,那麽在下失陪了。”


    送走了林如許,陳曠與餘何意走進屋內,隻餘二人相對,陳曠這才問道:“你怎麽來了這兒?”


    餘何意麵色一苦,心想道,‘那謝明禮如此行徑,倒不像全是為了報楚陽被殺之仇,弄不好還另有隱情。此時說了,恐怕各執一詞,致使他左右為難。


    再者說,與那楚陽夜會之人究竟是不是慶見空還未下定論,說了怕大哥要詳詢究竟,反不如瞞他一時。’


    這樣想罷,他仔細一思量,半真半假地含糊。


    “昨夜被他們關入房中,到了淩晨時分,那殺死楚陽的賊人又闖來殺我,被我逃出來了。”


    陳曠“啊”了一聲,驚詫道:“竟有這種事,這凶徒當真是目中無人。”


    說到這,陳曠怒氣難遏,目運精光,又問道:“餘弟,你看清楚他身形相貌了不曾?”


    餘何意想起那蒙麵人矮小身軀,一時沉吟起來。


    陳曠見此,大概有所預料,便問道:“賊人是誰,你是不是已有頭緒。”


    “不錯,我見他蒙著麵,身形矮小,功法路數,倒像是華山門下。”


    陳曠聽了,落座沉思起來,餘何意又道:“大哥,這次除魔大會,你可否不要……”


    話音未落,已被陳曠抬手打斷,隻見陳曠麵色肅然。


    “餘老弟,你可知道,城中近日來已遇害了多少女子。”


    餘何意沉默以對,陳曠原也沒想著他應答,隻是繼續說下去。


    “統共三十二名,這還是登記入冊的,倘若再加上周遭村鎮裏,不曾上報的那些,已不知多少女子死在了魔頭手中。這樣喪盡天良之徒,吾輩豈能坐視不理。”


    餘何意聽完此言,心知陳曠俠肝義膽,是絕不肯就此脫身的了,隻好說道:“其實我來此,另有緣由,恕我現在不能說,不過有一件事,希望大哥不要問我是如何得知的。”


    陳曠點了點頭,說:“好,你說吧。”


    “這魔頭,與大哥你有些宿怨,隻要大哥你在,他便不會幹休。”


    “什麽宿怨?此人是誰?”


    陳曠大感不解,他自出江湖來,都是與人為善,誰會與他有怨,難道是那些賊匪盜寇的親屬?


    “他就是兩年前武林大會上,敗於你手下的慶見空。”


    陳曠倒吸一口氣,再也坐不住,左手抓住了餘何意的臂膀,眉間緊皺


    “老弟,可不敢信口胡說。那慶見空乃是慶平生的侄兒,名門後進,怎麽會做出這樣事來。”


    “大哥,我若無真憑實據,怎麽敢說這樣話。”


    陳曠見餘何意臉色凝重,不複往日嬉笑之色,這才信了幾分,鬆開了手,心中大為不解。


    兩年前,那場所謂的武林大會,實則不過是各門派互通有無的集會,後因少林演武堂圓心大師,欲以少林武功,切磋天下英豪,這才臨時起了一個武林大會的名號,都是些小輩後生,在台上切磋武學,彼此印證罷了。


    陳曠原不想上台比武,是那慶見空,在台上連挑華山十二人,叫囂道:“今日才知華山劍法,不過如此。”


    陳曠雖然修心養性,不與人爭,但辱及師門,縱再好心性,也有些怒氣勃發。


    是以他就跳上台去,接了此戰。那一戰十分凶險,至今回想起來,陳曠仍然心有餘悸。


    慶平生乃是成名已久的宗師,所施展武學路數,都是平和柔正,但那慶見空卻招招陰狠毒辣,處處往下九流去,都是些搏命招數,稍有差錯,就會血濺當場。


    幸好陳曠少年闖蕩江湖,獨來獨往,也頗有經驗,才能不落下風,後來他使出了一招華山劍招‘探驪得珠’。


    這劍招奇就奇在劍鋒歪歪斜斜,迅猛非常,令人看不清劍尖所指,在七八招劍勢之中,藏著一招直上咽喉的殺招。這一招探驪得珠,非十年苦功,輕易施展不出,也是陳曠天資難得,才一舉建功,把那慶見空挑落台下。


    這一式劍訣,引得滿堂喝彩,少林方丈見性禪師,更是邀陳曠前往少林做客。


    彼時陳曠也還有些意氣風發之性,也就不曾注意那慶見空滿眼怨毒之色,想不到那一日切磋,竟會釀造今日之禍。


    陳曠回憶當年往事,目生惘然之色,喃喃道:“倘若真是他犯下血案,慶老前輩怎會放任至此,難道他也已被……”


    餘何意摸了摸鼻子,又不能說出慶平生一事,隻好扮作啞巴聾子,喝了一口茶。


    “以大哥來看,會是誰殺了楚陽?”


    陳曠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楚師弟一向寡言,唯一相熟些的,就是謝明禮謝師弟了。”


    餘何意暗自揣摩,心道,‘說不好就是你那謝師弟殺了楚陽,又轉來殺我滅口。’


    兩人正對坐沉思,門外忽傳來嬌笑之聲,伴隨玉佩叮當,靴履颯踏,一陣香風襲來。


    隻見燕碧紗身著粉衫,衣襟飄搖,發上依然別著金簪,走進大廳裏來,身側還跟著一個白袍皂靴,麵如冠玉的少年,眼見不過十七八歲年紀,倒和餘何意差不太多。


    “兩兄弟坐在這談些什麽事呢,讓小女子也來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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