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世子


    遲墨樓從理政院出來,看到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單薄身影,輪椅上的人正費力的彎下身子,去揀落在地上的東西,身子已經盡量的前傾,但還是差一點才能夠到,那人又費力的向前挪了挪,眼看就要從輪椅上栽下來。


    他飛奔上前,一手扶住那人,一手拾起地上的東西。


    “謝謝你,巫禮大人。”裴斯妍微笑道。


    “舉手之勞,不用客氣。”遲墨樓望著裴斯妍,目光深沉,“大人這是準備回家了嗎?”


    “嗯。”裴斯妍的神色看上去很疲憊,連日來擬定製度改革等事務上耗費太多心力,每天不過睡三四個時辰便爬起來,繼續斟酌改革方案,然後在早朝上拿出來,君臣一起商議其中的可行性和弊端。


    好不容易,事情在今日告一段落,她想早一點回家好好的休息。忽然想起一本折子落在皇上那裏,於是派人去取,隨後一個不小心將進出宮門的令牌掉落在地上,卻沒人來幫她拿起來,那上麵雕刻著龍形圖案,掉在地上總是不好,費了半天的氣力都沒能接起來,還差點摔倒在地,幸好遲墨樓及時出現,扶住她。


    “不知我是否有幸能與裴大人同行?”遲墨樓風度翩翩,笑意如春風般溫暖。


    裴斯妍點頭,“好。”


    等了片刻,侍從跑回來,將折子呈給裴斯妍,隨後與遲墨樓一道走向宮門。


    “下官實在佩服裴大人處理政務的手段與方式,幹練果斷,”遲墨樓不卑不亢的稱讚道,“聽聞大人從前隱居山林之中,是如何看透世事,做出明智的決斷,扶持皇上登上皇位?並且能以如此輕的年紀,成為皇上的老師。”


    “隱居山林,不代表沒有在意窗外世事。”裴斯妍笑道,“雖然身處山林,但我心中是懷抱夢想的,希望為此江山盡一份自己的心力。恐怕巫禮大人有一點不知,當今皇上與我很久之前便認識了,後來眼見天下蒼生在水深火熱之中,我自然要抓住這一時機。”


    “至於處理政務,看的是個人能力吧?”裴斯妍淡淡一笑,並不多言――說道政務,她一開始完全靠的是累積下的工作經驗,還有從讀過的曆史書中吸取的處事之法,加上後來一步步的在朝廷上摸爬滾打,才有了現今的能為。


    “很久之前便認識了?”遲墨樓一臉詫異,“看來裴大人曾遊離過藍國各地。”


    裴斯妍笑笑,“是,見的多了,才能識的廣呀?”


    “下官受教了。”遲墨樓說,“不知裴大人今年幾歲?”


    “二十五。”裴斯妍說出自己真是的年紀,“巫禮大人,怎麽了?”


    遲墨樓看著裴斯妍的臉,若有所思,“裴大人該是娶妻生子的時候了,不知裴大人需不需要下官為您介紹帝都中的貴族女子?以裴大人的地位與容貌,帝都之內定然有不少女子想嫁給您。”


    裴斯妍連忙擺手,笑道:“我已有喜歡的人了,讓巫禮大人費心了,是在不好意思。”


    給帝師推輪椅的侍從暗笑,為了擴張與鞏固家族勢力,這位巫禮大人也太心急了些,一個年輕的男人居然跑來和帝師大人說這些話,實在怪異的很。


    “是我冒昧了。”遲墨樓微微欠身。


    “沒關係。”


    兩人默默的走了一段路,尷尬的氣氛緩和不少後,遲墨樓又說道:“說起來,記得第一次見到裴大人的時候,我還以為您是一位女子。”確實,帝師的眉目間有些陰柔,若不仔細打量一番,加上偏細的說話聲音,十之八九會被人當作女人。


    他頓了頓,又繼續說道:“您的樣子,讓我想起曾經認識的一位姑娘。”


    “是誰?”裴斯妍一副頗有興趣的樣子。


    “這個……”遲墨樓有些遲疑,不確定是否能將那個名字說出來,萬一惹得帝師大人不高興那就……“說不出來,恐怕有些失禮。”


    “巫禮大人,但說無妨。”


    遲墨樓斟酌片刻,最終還是說出那個名字,“前任巫盼,澹台妍。”隨後,他細細的觀察著帝師的表情,可是帝師的神色毫無變化。


    裴斯妍感慨道:“可憐巫盼大人一心為國,最後卻落的一個身首分離,死無葬身之地的結局。聽說皇上派人四處找尋巫盼大人的屍骨,卻一直沒有得到消息。”


    裴斯妍壓抑住內心忽然湧上來的悲傷,不動聲色的看眼遲墨樓。


    她是多麽的想盡快的將雲琦的屍骨找尋回來,然後好好的安葬,但是當年埋葬屍骨的人後來都被無緣無故的死於非命,她猜測極有可能是藍暄或者澹台姒做出來的――這樣以來,她的親信們永遠也無法找到主子的屍體。


    所以,到底埋葬在何處,無人知曉。她不得不請皇上派出更多的人手前往藍國各地搜尋,可惜無論費勁了什麽辦法,始終無法找到。


    一日找尋不到,裴斯妍的心就一日得不到安寧。


    不管要花費多少的代價,她都不在意,隻求找到雲琦的屍骨,好好埋葬。


    “是啊,身為同僚,感到很難過。”遲墨樓暗暗歎息一聲,目光挪向別處,“希望能夠盡快找尋回來。”


    “嗯。”裴斯妍隨口應了一聲。


    這時,一名大約二十七八歲的錦衣男子大步向裴斯妍和遲墨樓走來,草草的躬身行禮,“在下德王世子許子煥拜見帝師大人,巫禮大人。”


    遲墨樓不禁皺起眉頭,這位許世子也太過無禮了,麵對皇上最為倚重的帝師大人和四大輔臣之一,竟然敢如此草率的行禮,恐怕當今朝廷上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人了。


    裴斯妍的眼中深藏著一絲厭惡之色,嘴上卻不甚在意的說道:“許世子不必多禮,您進宮來是找皇上有事嗎?”


    “不,在下是專程來找裴大人的。”許子煥的語氣極為冷漠,眼中也仿佛結起一層寒冰一般,對待朝廷上炙手可熱的帝師大人,如同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


    “許世子請說。”


    “聽聞裴大人的貼身侍衛武藝高強,不知道裴大人是否能將這名侍衛借我幾日?”


    裴斯妍終於忍不住露出不悅的神情,許子煥說的貼身侍衛是離輕染。


    在推翻藍暄的統治時,她和藍昭去找過封地在西南方的德王幫忙,德王對於侄子藍暄所犯下的種種惡性極為憤慨,無奈實力麵對帝國軍隊過於單薄,而且他的母親是位公主,因為曾經立下過戰功,他才被破格封為親王,若是以這樣的身份登上皇位,始終讓人覺得名不正言不順。見到藍昭出現後,無奈之下方才帶領手下將領以及所有封地投靠於藍昭麾下。


    後來,在戰場上,德王與世子許子煥立下不少戰功,連連敗退藍暄派人的大軍,乃是擁立藍昭登基的人們中的一等大功臣。


    藍昭登基後,封賞功臣時,獎勵了諸多官職給許家,特別是這位許世子。


    結果,這位許世子仗著立下赫赫戰功,得皇上的寵愛,於是漸漸目中無人的傲慢起來,對待比自己品級高的官員都是一副不恭不敬的樣子,更不用說那些品級低的官員,整日被其欺壓,卻是敢怒不敢言。


    裴斯妍從探子口中聽聞這些消息後,極為憤怒。


    當初是迫於無奈才找德王幫忙,在她的心中,曾有謀取皇位之心的許家,對國家、朝廷與百姓來說,是好是壞難以下定論。


    但是,以現今的情況來看,她十分清楚的明白許家日後在朝廷中必定是個禍害,若是不除掉的話,恐怕將危及藍國的安危。但是,無奈許家戰功不可忘,以及他們現在所擁有的權勢,不好明目張膽的立刻打壓許家,省得落人一個“過河拆橋”的口舌。


    她一直暗暗的忍著,等待時機成熟後,將許家打壓的永遠抬不起頭來!


    可是她的默不作聲,讓許家越發的囂張無禮,氣焰不可一世。


    就如現在這樣的情況,居然敢直接來找她要人!


    她無論如何也不想讓離輕染離開自己身邊,說是占有欲依賴性太強也罷,她習慣了每天走出宮門,看到離輕染在默默的等待自己。


    遲墨樓忍不住發話:“許世子,你有些太過分了。請您注意,在您麵前的是帝師裴大人!”


    許子煥不屑的看眼遲墨樓,懶洋洋的說道:“我自然知道你們一位是帝師大人,一位是輔臣大人,不用勞煩您提醒。裴大人,不知道可否將人借我?”


    遲墨樓被他嗆得不知道要如何回話,眼中凝聚起深深的怒意。但是他同樣清楚,許家現在在朝中的地位有多重要,隻能隱忍住。


    “許世子,”裴斯妍的話語堅定無比,含著一股怒氣,“我的侍衛乃是要確保我安危之人,若是我有個三長兩短,皇上必然會震怒,到時候怪罪下來,不知道你們許家是否能承受的起呢?許世子,您家中也有很多侍衛,請不要向我來借,否則我會很懷疑你到底是何居心!”


    “哈!”許子煥冷笑,“裴大人,當初在戰場上,我見到您的侍衛武功高強,所以想向他學習學習。藍國境內,仍有一些地方在負隅頑抗,作為被皇上委以重任的我,想早日鏟除掉那些叛逆的人,所以要習得更高強的武藝才行。裴大人,難道您不想看到藍國早日統一,皇上龍椅無憂嗎?”


    “許世子,以你現在的武藝與謀略,對付那些螻蟻完全足夠,不需要再多費這短短幾日的心思去學武。”裴斯妍的語氣更加冰冷,最後甚至不耐煩起來,“許世子,我和巫禮大人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商議,你若是沒有他事,我們先告辭了。”


    說完,裴斯妍示意身後的侍從,幾個人快步離去。


    許子煥握緊拳頭,望著裴斯妍的背影,目光銳利如刀,輕蔑的低聲說道:“裴帝師,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來迎接今後意想不到的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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