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故事


    裴斯妍斜靠在軟榻上,手臂枕著腦袋,看似沉沉的睡著,腿上蓋著一條薄毯,瘦弱臂膀上纏繞的輕紗披帛在秋風中瑟瑟發抖,顯得單薄而脆弱。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庭院中百花凋零,翠綠衰黃,春夏時的勃勃生機在一點點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滿目荒涼,惟有亭外的菊花開的正好,一大片耀眼的金黃,絲毫不向即將到來的寒冬低頭。


    一絲略帶苦澀的清香在空氣中若有若無,裴斯妍緊皺的眉頭緩緩舒展,睜開眼睛,笑看正坐在石桌邊泡茶的澹台其蘊。


    “其蘊的茶藝越來越精湛了。”


    澹台其蘊放下手中茶壺,笑道:“我以為姑姑睡著了。”


    “就算睡著了也會被這清香味道吸引而醒過來。”裴斯妍坐起身子,自己倒是很想睡著,可是心緒一直不得安寧,每每剛入睡便被噩夢驚醒。


    裴斯妍知道自己這多慮的毛病是改不掉了。


    澹台其蘊雙手奉上一隻白玉茶杯,輕煙嫋嫋,茶香撲鼻。裴斯妍接過後,小小的抿一口,清香中帶著微苦的味道立刻在嘴裏擴散開來,令人沉醉其中,欲罷不能。


    “好茶。”裴斯妍讚道。


    澹台其蘊笑的有些羞澀,粉色在他白皙的臉頰上慢慢渲染開,可愛動人,使得裴斯妍的“色女”之心猛然間爆發,狠不得伸手去捏一捏。


    “姑姑?”澹台其蘊見裴斯亮晶晶的眼神,覺得奇怪,低頭看自己的衣服,以為沾染上什麽髒東西,可是純白如雪的衣服上依然幹淨無塵,“姑姑,您在看什麽。”


    裴斯妍眨眨眼睛,微笑道:“其蘊,你可以再唱一首歌給我聽嗎?”


    “嗯,好。”澹台其蘊點點頭,雲琦和另外一名侍女搬來一副古琴,他輕挑幾根長弦,試過音色無誤後,輕輕咳幾聲,又向裴斯妍笑了笑,開始歌唱:


    “鶴鳴於九皋,聲聞於野。


    魚潛在淵,或在於渚。


    樂彼之園,爰有樹檀,


    其下維蘀。


    它山之石,可以為錯……”


    聲音清湛悠長,空靈動聽,宛如九天之上才可聽見的仙曲,令人猶如沉溺在溫暖的春風中無法自拔。


    裴斯妍重新閉上眼睛,享受忙碌的政治生涯中難得清閑舒適。每次和其蘊在一起的時候,她都能感覺到最徹底的放鬆,這個純潔天真的少年仿佛一塊渾然天成的美玉,又似一條在翠綠深山中靜靜流淌、未受半點塵世喧囂的小溪。


    在鉤心鬥角、由鮮血與骨肉鋪起的輝煌帝都裏,有這樣的人令裴斯妍覺得驚奇,卻更加的愛護這位少年,珍惜與他在一起的分分秒秒。


    “……鶴鳴於九皋,聲聞於天。


    魚在於渚,或潛在淵。


    樂彼之園,爰有樹檀,


    其下維穀。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一曲罷,裴斯妍為歌者鼓掌,“其蘊的聲音真好聽……”


    “小姐。”離輕染如鬼魅般忽然出現在亭外。


    裴斯妍看到他出現,知道自己的悠閑時光就此要結束了,不禁無奈的歎口氣,坐起身子,並不顧忌其蘊在場,問道:“有何事?”


    “皇上在宮中舉辦宴會,宣輔臣以及門閥貴族、一品大員、功臣進宮參加,需要帶上家中年歲十八九歲的嫡係小姐一位。”


    “嗯?”裴斯妍眯起眼睛,忽然開宮宴也就罷了,居然還要帶嫡係小姐一位……


    難道是以宮宴為幌子,想從朝中高官的家族中選擇出未來的皇後嗎?


    “嫡係小姐……”裴斯妍自言自語道,“除了我,便隻有小姒,她有這個資格和能力成為藍國的國母嗎?”


    對於這個妹妹,她了解的實在太少,雖然去調查的侍衛證實澹台姒的經曆沒有任何異樣,確實被一位姓關的老大夫搭救並收留,也從離輕染那裏知道一些雜七雜八的事情,但是令她無論如何無法信任澹台姒,將她當作未來共同掌控藍國一切的同伴。


    藍暄下了旨意,小姒也好好的待在家中,她找不到理由不帶小姒前去參加宮宴。


    “沐浴更衣,立刻進宮。”裴斯妍拿過旁邊的手杖,支撐起身子,“其蘊,下次有空再與你閑聊喝茶。天色暗後,會有些冷,你也早些回屋,不要感染了風寒,注意身體。”


    澹台其蘊起身,鞠躬,“是,姑姑,您請小心慢走。”


    “嗯。”裴斯妍在雲琦的攙扶下,艱難的向世德軒走去,離輕染隔著兩三步跟在後麵。


    裴斯妍望眼空無一人的小徑,“那件事調查的怎樣了?”


    “密探已經追查到假冒內侍的行蹤了,想必今夜可以捉拿回來。”


    “很好,順藤摸瓜,一定要揪出那個隱藏在幕後的凶手,我要好好和他談一談。”裴斯妍的臉上閃過叵測詭詐的笑容。


    一行人匆匆收拾好了,便趕往宮中。


    裴斯妍帶著澹台姒來到禦花園的時候,其他幾位參與者已經帶著自家的小姐到達多時了,他們見到裴斯妍紛紛上前打招呼。


    大家心照不宣,這皇後之位十有八九是澹台家這位嫡係二小姐的,甚至有可能是巫盼本人,前朝不是沒有過輔臣成為皇後的例子。


    裴斯妍一一客氣的打招呼,隨後在巫禮旁邊的位子坐下。澹台姒則和其他家的小姐們聚到不遠處的亭子裏,說說笑笑,不過舉手投足間雖然優雅淑靜,但難掩做作之態,時不時向官員們這邊望來,看到皇上還沒有來,臉上掠過失望的神色。


    “巫盼大人,多日不見,近來可好?”巫禮意外的主動和裴斯妍說話。


    “我很好,多謝巫禮大人關心。”裴斯妍不冷不熱的答道,抿一口菊花茶,和其蘊泡出來的相比一個是地,一個是天。她不禁又是哀歎,寧願不吃這絕美佳肴、選皇後,也要在和其蘊在一起。


    巫禮搖頭,說:“可是我怎見巫盼大人臉色似乎不太好?”


    “巫禮大人的眼睛可真是厲害,澹台妍在此表示佩服,”裴斯妍眼中含著譏嘲之意,放下茶杯,漫不經心的說道:“其實我今天和家人們在一起閑聊玩耍時,聽了一個故事,覺得其中人物挺悲哀的,所以心情不由地也隨之受到影響。”


    “哦?”巫禮好奇道:“不知是什麽故事能讓巫盼如此哀歎。”


    “巫禮大人想聽嗎?”裴斯妍看眼四周,“應該還有些時間的。”


    “嗯,不久前錢公公來說,皇上半個時辰後才能過來,遲某人很有興趣聽聽巫盼大人說這個故事。”


    裴斯妍眸中深含一絲嘲諷,慢慢的說道:“據說很久以前,某個國家的皇帝垂垂老矣,卻還未立下太子,皇長子的母親貴妃娘娘垂涎於皇位,更希望今後能登上太後寶座,於是公然向皇幼子之母皇後挑釁,可是她偏偏高估自己的力量,背後權勢以及財力等等皆不足以威脅到皇後和皇幼子的地位,巫禮大人猜猜貴妃娘娘最終的結局是什麽?”


    巫禮自出生便處在權利鬥爭的中心,自然明白這一強一弱的對局最後的結果,“必然是敗於皇後娘娘之手,連同皇長子也不得善終。”


    “是的,皇帝最後立皇幼子為太子,待皇幼子登基後,皇後立刻以謀逆的罪名殺死貴妃和皇長子,貴妃九族皆赴黃泉,”裴斯妍無奈的歎道,可眼中神色未變分毫,“我在想為何有的人明知死路一條,偏要自不量力的向強者挑戰,最終落得一個屍骨無存的下場呢?可真是太悲哀了。”


    巫禮一怔,巫盼分明是話中有話,綿裏藏針。


    裴斯妍似是沒有覺察到巫禮異樣的神色,繼續說道:“權利這東西雖好,可也要看有沒有本事和資格拿得到,這位貴妃娘娘啊,嘖嘖……”


    “弱者如果因為畏懼強者勢力而低頭臣服,那麽等待他的也勢必是滅亡,被世人所嘲笑,所以何不拿起手中的武器反抗強者,爭取屬於自己的一片天地,縱然最後身死,但努力過也不枉此生。”


    一個清朗的男子聲音忽然響起,裴斯妍斜眼看去,是遲墨樓。


    “巫盼大人。”遲墨樓欠身行禮。


    裴斯妍稍稍抬起手,“遲公子不必多禮。看遲公子年紀輕輕,卻心懷遠大誌向,未來必是國家棟梁,能與你這般有才識膽識的人同朝為官,是我澹台妍的榮幸。”


    “巫盼大人過獎了,”遲墨樓在父親身後坐下,“論起才幹,我還要向巫盼大人多加學習。隻是剛才那番弱者不該自不量力的向強者挑戰,原諒遲某不願苟同。”


    “遲公子,若是雙方力量懸殊過大,就應該認命,”裴斯妍反駁道,語氣卻是很平淡,“就算自認為不枉此生,但是後世史書中失敗者定被口誅筆伐,遺臭萬年,如此一來還不如明哲保身,平平淡淡過一生來的舒服。”


    “別人眼中如何,與自身無關,隻要自己不覺得遺憾。”


    裴斯妍掩嘴笑起來,“遲公子真是胸懷豪放,口齒伶俐。不過,終究也要為後世子孫著想,弱者身敗名裂,他們的子孫要如何麵對世人?”


    遲墨樓剛想說話,巫禮突然一扯他的衣袖,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再辯論下去。


    “巫盼大人說的句句有禮,讓遲某人深敢佩服。”巫禮說著,拱拱手。


    裴斯妍輕蔑的看著巫禮和遲墨樓,將得意的笑容掩藏在衣袖後麵,用言語稍作警告就夠了,如何太過想必會適得其反。


    主座那邊來了一群宮人,忙碌的收拾掉落葉,擺上各色糕點和美酒,預示皇上即將駕臨。


    裴斯妍站起身,“我要去找妹妹了,二位請。”


    “巫盼大人請。”巫禮客氣的說道。


    裴斯妍整理好衣裙,款步走向小亭子,各家的小姐們見巫盼大人來了,連忙起身行禮,然後用豔羨的眼神偷偷的打量這位藍國目前地位最高的女子。


    裴斯妍沒在人群中發現澹台姒的身影,好奇的說道:“小姒呢?”


    她身邊的一名官家小姐立刻諂媚似的答道:“澹台二小姐一刻前離開亭子,沒說去哪裏。”


    “嗯?”裴斯妍疑惑,張望四周。


    澹台姒今日是第一次進宮,會跑到哪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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