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幻境】


    朱顏依舊是那副逍遙世外的仙人姿態,紅衣羅裳,金簪流蘇,怎麽美就怎麽來。


    不愧是赭梅古鏡的主人朱顏仙尊,就算死了,神識分身都被滅了,隻剩下一縷魂兒,也得過舒舒服服的日子。


    佳人倚梅樹,抱一壺酒,醉生夢死。


    “燕國的老祖宗,祝未光,本尊記得——”


    “好像是塗山祝氏一隻小狐狸,生得倒是好看,隻可惜命運多舛,喜歡上一隻薄命的玄鳥……”


    那些年玄靈界不太平,塗山勢微,被青丘壓了一頭,她們這些血脈稀薄的狐在外麵惹了事,又不敢回去,隻能四處逃。


    舍萬年壽,千年修為,入我梅林,去我九州,尋一世安穩,隻可惜……


    太晚。


    那小玄鳥好像為了還家族的養育之恩自願剝離了什麽物什,又為保護那傻狐狸身受重傷,神魂受損。


    到九州世界之前,玄鳥便且因根基受損回歸原形,且終其一生不得化形,後來到了九州,因為規則壓製,也隻是一隻能通人語的八品玄鳥……


    至於那祝家狐狸,也被規則壓製得隻剩下個紅塵仙的境界。


    那段時間,曾經入住九州的諸族已然因為各種原因血脈凋零,沒剩下多少能人。


    這可不是九州規則刻意壓製,而是他們先祖不得已的選擇。


    仙靈界紛紛擾擾數萬年,太髒太亂,天賦差的,背景差的,混不下去。


    不是所有人都願意爭,總有人寧願享受百年安穩,也不願意過玄靈界心驚膽戰的日子。


    那些被她們自願舍棄的壽元、修為、精血、靈物、法寶,都被獻祭給九州天道,來鞏固這位於世界一隅的小世界。


    畢竟赭梅仙尊已逝,若她們攜著修為亂闖,這裏遲早會散,亦或者變成玄靈界仙修獲取資源的後花園。


    適當的限製,還是需要的。


    玄鳥,又名:燕。


    祝家狐狸閑來無事,便帶著玄鳥建立了屬於他們的國度——燕國。


    至於子嗣,她們入九州前就有了一個女兒,繼承的是狐族血脈。


    玄鳥雖是名門,但在上古狐族麵前卻還是差了十萬八千裏。


    燕國史書上,也有對玄鳥的記載,隻不過被祝未光削去了其璀璨光輝,隻留下寥寥幾筆。


    非其不願,亦非自私,而是,不能打破此間平衡。


    連仙都不修了,還在乎什麽名利?


    一人一燕,開了國門,把女兒養到十五便退位跑路了。


    她們不是憂國憂民的人,不過是被當年的戰亂鬧得慌,耐不住了,就自己砍出一片淨土來。


    “能把塗山的狐狸惹毛,嘖,那得是多糟的亂世啊~”


    “畢竟——嗝~”


    “塗山出來的,哪一個不是溫文爾雅?”


    “不敢想不敢想,算了,不想了,頭疼的很。”


    “這都什麽世道啊……”


    “嗝~~~”


    “唉……對了,那小玄鳥叫什麽來著,想想啊~”


    “我這腦袋怎麽這麽迷糊?”


    “嗯?”


    畢竟是曾經稱霸一方的仙尊,就算廢的差不多了,也依舊比常人敏銳。


    朱顏打了個酒嗝,唉了口氣,一拂袖,風停了,雪也停了,醉意也消了,麵前的酒壇也化作梅花紛飛而散,落入林間。


    醉了嗎?


    醉不了。


    ……


    她都殞了多少年?


    這殘魂哪裏來的知覺啊!


    妄想罷了。


    這裏,可是——梅林幻境啊~


    “到了如今的地步,還不知足嗎?祂還真是,”朱顏撥開麵前的一截梅枝,仰頭看著上方灰蒙蒙的一片,歎了一口氣,終究是沒有把話說完,“呼……事到如今,我早就敗了,卦仙也敗了,九州是遲暮的主場……”


    “還在遮蔽天機嗎?”


    “模糊我的記憶做什麽?”


    “這可是諸天之上的一場曠世棋局啊,少了我這個曾經參與其中的看客,豈不無趣?”


    “一想到,這由大道親手鑄造的棋爭,卻無人觀看,本尊這心裏啊,就覺得萬般遺憾~”


    “這不是錦衣夜還鄉嘛~”


    “就我這要不了幾年就要散的殘魂,您還害怕我掀了桌子?”


    “我雖感悟過規則之力,但那不過是【空間】罷了,又不是【時間】~”


    “……”


    朱顏自言自語了一番,其實她也不確定有沒有用,就是太無聊了,想找個人說說話,即使對方是不可接觸的大道。


    很離譜吧?


    但人無聊極了,真的什麽事兒都能做得出來,根本不帶慌的。


    要說用詞不敬惹怒對方?


    沒事~


    都死幾回了,麻了!


    朱顏又喝了幾壺酒,再次醒來時,那些被大道封禁的記憶已然全部蘇醒,甚至,就連她不斷逸散的魂靈都被大道之力強行暫停了。


    不僅如此,朱顏還驚奇地發現她似乎真成了這場棋局的看客?


    不!


    準確來說,是樂子人,嗯,某個星球的說法,大道教的。


    “離離原上譜,越來越離譜……”


    “我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以這樣的方式,與【大道】產生羈絆。”


    可不是羈絆嘛~


    清醒著,與【命運之輪】對弈。


    雖然結果輸得徹徹底底,但她還真被祂注意到了,也算是,因禍得福吧?


    “哎喲~被大道伺候著就是舒服,這感覺,真不錯,不枉此生,不枉此生啊……”


    殘魂也不飄了,神識也不散了,還能言出法隨般,想吃什麽就給她具現什麽。


    冰鎮寒瓜、葵花子、酥山、花糕還有醉人的烈酒,不僅想什麽來什麽,還能真真切切嚐到味兒。


    不是幻境中自欺欺人的味兒,而是真真切切的吃到,這是朱顏許多年都沒感受到的,也是她此刻最想要的。


    之前與九州斷了的聯係也回來了,隻不過這次她真的成為了看客,畢竟局中人莫幼薇已經祭天,她朱顏不過是局外人。


    朱顏徹底成了這場好戲的見證者,或者說,樂子人看客。


    炫著滿漢全席的同時,朱顏默默給那幾個倒黴娃子點了一炷香。


    “卦仙哈,雖然咱們是老鄉,但……不是姐姐不救你,而是跟著大道混更有性價比,你說是吧?”


    “打不過就加入唄~”


    “姐姐我啊,死三回了,你多死幾回就熟練了,唉……你對麵那個,不是什麽——”


    “好貨”兩字朱顏終究是咽回肚子裏去了,這快活日子可是蘇憶桃對麵那廝的本家給的,再罵就不合適了。


    瀟灑了幾日,朱顏把大道研究出花樣了。


    光研究九州這局命定之局還不夠,還看起別的樂子來。


    於是乎,在【命運之輪】傑作下,世界上多了一個看戲的樂子人。


    烤肉美酒炫起來,位麵直播看起來,完事兒還得拉著梅樹蹦迪。


    曾經剝了鱗、碎了魂、斷了情卻心懷蒼生善念不泯的清冷仙尊朱顏,終究是在樂子人的路上越走越遠。


    人到末年,不,半妖到了末年,越過越滋潤。


    【命運之輪】:失算了,不可理喻的瘋龍。


    從此,諸天傳開了一句話:


    終是朱顏發了癲,終是命運輸了棋。


    隻不過,這一切,若非要刨根問底,倒不是【命運之輪】偏寵於她,畢竟【命運之輪】為了既定命運連祂主子都照砍無誤,別提她一個籍籍無名的殘魂。


    不過是,錦上添花的,見證罷了。


    “哦~那小玄鳥啊,叫燕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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