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陛下,小心些。”


    祝暮澤磨蹭好久,終於悶悶不樂地答應下來,不情不願地握住玄都劍。就在蘇憶桃以為他終於要出手的時候,眼前的男子猛地把玄都劍插在屋脊上,然後從腰間取出那柄陳舊的折扇。


    “?”


    祝暮澤剛從戰場回來,一身煞氣,從前的招式早已在沙場上潛移默化變成殺招。他不用劍,也是擔心控製不住力道,一不小心打傷她。


    或許來日,他們會站在對立麵,但不是現在。


    折扇半開,祝暮澤雙腿微屈,腳掌在屋脊用力一蹬,便驚起層層氣浪,手中平平無奇的折扇,此刻宛若無上神兵。


    見祝暮澤可算認真起來,蘇憶桃也隻能把到了喉嚨邊兒的話咽了下去,手腕上下一挑,長劍霎時間揮出幾道宛如天河遊龍般的磅礴劍意,用以抵擋折扇帶起的罡風。


    隻見劍光繁衍,在逐漸黯淡的夜色中大放異彩。遊龍劍意中奔騰著恐怖的力量,聲聲劍鳴中仿佛夾雜著混沌龍吟。


    金陵城內,無數百姓都放下手裏的活兒,仰頭觀望這場曠世對決。


    祝暮澤的眼神自始至終都平靜無波,隻是幽深的黑眸裏帶著淡淡的淺藍色,視野變得更加廣闊而清晰,他能清楚地判斷出這條長龍的破綻。


    手臂向上一翻,狂風呼嘯而出,將那長龍斬成兩半。


    正麵一擊,祝暮澤紋絲不動,反觀而蘇憶桃則被劍勢湮滅後的狂風推出去三丈遠。


    縱心有狂瀾,蘇憶桃依然麵不改色地看著他,明知勝負已分,但她不想就此罷手,仿佛有什麽無法了結的執念,逼著她打完。


    祝暮澤看出她的窘迫,沉吟片刻:“陛下,你的劍,太過繁瑣華麗。熾盛的光芒之下,華而不實,不僅沒有凝練出淩厲的劍勢,反倒消磨了自身內力。”


    “聽說過一句話嗎?”


    “什麽?”


    “天下歸元!”


    “萬劍——歸宗!”


    祝暮澤搖著折扇,意念一動,玄都劍便從屋脊上拔出。


    與此同時,整座金陵城內,無數柄長劍受到玄都劍的牽引,紛紛騰空而起,朝著皇宮決戰的地方飛去。


    蘇憶桃抿著薄唇,桃花眼底掠過一抹失落,但這微弱的漣漪並未掀起多少風浪,很快就平息下來。


    其實她心裏清楚,若不是有莫幼薇那些古怪的丹藥,她連四品都達不到,如今,她也將永遠止步於此。


    今日一戰,便是她此生巔峰。


    萬劍齊飛,祝暮澤站在僅剩的霞光裏,身後是成千上萬把長劍,在晚風的吹拂下發出陣陣劍鳴,似戰場上整軍待發的千軍萬馬。


    徐鏡滿臉激動,這是要開始奪權了嗎?殿下的手段果然高明,竟然先借著蘇憶桃的手平定天下,然後在達到紅塵仙後強取政權!


    妙!


    妙哉!


    萬劍合一,化作一柄千丈長劍,懸浮在昏暗夜色裏。


    “一劍,開山!”


    祝暮澤薄唇輕啟,淡淡吐出四個字,在內力加持下,隻要不是聾子,無論身處金陵城什麽地方的人,都能清晰地聽到他的聲音。


    長劍揮向遠處,赤色劍氣劃破虛空,斬向城外的一座高山。


    “轟!”


    山崩地裂,高山被一劍劈成兩半,彌留在空中的紅色劍芒經久不散,蘇憶桃甚至不敢出手觸摸。


    僅僅是這劍勢餘威,都不是她能抗衡的。


    這便是紅塵仙真正的實力嗎?


    她終究是隻是靠著藥物堆砌而成的假仙。


    “一劍,斷河!”


    長劍再次劈砍而下,數裏之外,長河斷流,驚起百丈水簾遮天蔽月,瑩瑩流動的水簾中還有魚群遊弋,美若天河。


    “落!”


    薄唇輕啟,萬劍歸落。


    水幕回落,驚起陣陣波濤,祝暮澤杵著玄都劍,笑得春風得意。


    “陛下,可有感悟?”


    蘇憶桃沉默許久,使勁兒磨著後槽牙,本以為祝暮澤是來示威的,沒想到他是真的在認認真真教她劍勢,就很離譜啊,這不是純純打擊她武道之心嗎?


    【哎喲喂~她蘇憶桃也有道心受挫的一天,報應不爽啊!】


    【朱顏難得露出一抹大仇得報的笑容】


    “沒有!”


    “啊?”


    蘇憶桃嘴上惡狠狠地說著沒有,唇角卻不由自主勾起一抹笑意,手起劍落,虛晃幾招後就遁走他出。


    等祝暮澤不慌不忙地化解這些令人眼花繚亂的劍氣,蘇憶桃已經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後的五層閣樓上。


    繡著小白狐的紅裙在風中翻飛,匪夷所思的劍勢凝聚成形,而蘇憶桃恍若天仙臨凡,手握雙劍一躍而下,朝著祝暮澤所在的方向俯衝而來,化作一道紅色流光。


    單手握雙劍,幽暗的眸中紫芒轉瞬即逝,但也足以讓蘇憶桃看清一切,青藍雙色劍芒狠狠朝著祝暮澤劈砍而去。


    十字斬!


    蘇憶桃摒棄了華而不實的劍招,選擇了重操舊業——右手握著散發出無邊寒意的玄暉劍,左手攥著生機勃勃的綠雲長簪,雙劍齊出,劍意無邊!


    幹淨利落的劍氣,精準無差的封鎖,都讓祝暮澤避無可避。


    肅肅殺意從身後襲來,祝暮澤啪的一聲合上折扇塞在腰間,反握著玄都劍往後劈出一招,同時調轉身位,不把後背留給她。


    劍光刃影間,打得天昏地暗,熾盛妖異的光芒中,兩人交手不知幾百,在祝暮澤的刻意壓製下,他與蘇憶桃打得不分上下。


    別看綠雲長簪平日裏都是插在蘇憶桃的發髻間當陪襯的,但其鋒銳程度,不亞於世間任何一柄絕世長劍。


    ……


    遠在海外瀛洲島上喝著小酒的莫幼薇忽然眯起一雙好看的眼眸,她甩甩腦袋,踩著一具具森白的骷髏走向那個係著紅飄帶的酒葫蘆。少女漂亮的臉頰上有一道猙獰的傷痕,從嘴唇貫穿到眼尾,破壞了原本稚嫩青澀的美。


    “我的小桃桃啊,重用舍得用綠雲長簪了……唉。”


    莫幼薇戀戀不舍地回頭,用極其複雜的眼神望了一眼海岸那邊的燕國,再次低歎一聲,掩去眸中的悲涼,靠著百年來纖塵不染的酒葫蘆坐下。


    “嘖……”


    “天路?我看是天真吧!怎麽那麽傻啊~”


    “人性?”


    “情?”


    “道?”


    “還有——規則。”


    “什麽才是規則,規則又是什麽!”


    “風……在哭,亡魂,也在哭。”


    “這就是這樣的一個世界啊!”


    “強者俯瞰眾生,而我……嗬,不知所謂。”


    “對錯,黑白,不重要了……”


    瘋瘋癲癲的自語驟然停止,霎時間天地變色,疾風四起,狂風大作。


    莫幼薇驟然抬頭,望向天際,透過昏沉的天幕,看向某處,話鋒陡然一轉!


    “命運——可敢與吾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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