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識覆蓋整座行宮,一番搜索後,終於在後殿廚房中瞧見蘇憶桃的身影。


    用桃枝挽起青絲,玄絲帶當做襻膊將廣袖束起,站在鍋碗前,手掌瓢鏟,正在給煮桃花羹。


    這鍋桃花羹是為誰煮的不言而喻。


    暮澤眼角蕩漾開知足的弧度,就連微微有些紅腫的嫩唇也勾起一抹笑意,重新躺下,靜靜等蘇憶桃回屋……


    十年,一晃而過。


    蘇憶桃帶著她的嬌嬌夫郎在行宮纏綿度日,過些沒騷沒燥的生活。


    閑來無事,執劍提筆,研究各門各道的武學,於在四海八荒散下機緣,促進武道發展。


    暮澤單膝跪在鳳紋小圓凳上,手裏握著一杆白玉狼豪筆,伏在宣紙前寫著什麽。


    蘇憶桃臉上沾著一大明顯的墨跡,雙手撐扶桌案,抿起薄唇,看著暮澤落筆在書案上寫寫畫畫。


    “嘶——”


    “這招也太花裏胡哨了,非劍道大成者不可用,呃呃,是不是有點難?”


    暮澤皺著一張苦瓜臉,握著筆杆遲遲無法落下,最後忍無可忍地把毛筆塞給她。


    “你改!”


    “啊……那我試試。”


    蘇憶桃也不推脫,將暗金色鎏紗長袖往小臂處挽起,握住暮澤的右手,順便揉了一把,才不舍地將白玉毛筆接過來。


    落筆唰唰唰!


    寫得那叫一個行雲流水,毫不停頓。


    字句之間,蘊含無數大道。


    武道無尊卑,蘇憶桃與暮澤路子不同,各執己見,時常出現分歧。


    這種爭執隔三差五就會出現幾次,但絕對不會影響妻夫感情。


    反觀暮澤,則是眉頭緊蹙,從後麵握住女子柔軟的手掌,強行摁住毛筆,語氣嚴肅地說,“世界功法分三十六品,這套劍訣如此修改,至少也是二十品。”


    “非劍體者,不可修——”


    “……”


    正爭論著這套劍訣該怎麽寫,行宮迎來兩位不速之客。


    一身紫金雲紋黑袍的蘇念雪乘風而來,特效拉滿,最後畢恭畢敬地跪在正殿外,那叫一個滿臉虔誠。


    “兒臣蘇念雪,求見母皇,父君。”


    蘇憶桃重重地把筆摁在桌上,白紙泅墨,將好好的劍譜毀於一旦。


    暮澤望著逐漸暈染開的墨點,眉梢抽搐一下,最終還是忍無可忍地奪過下麵白紙泅墨的劍譜。


    【輪回】法則凝聚而出,再加上一點時間法則,終於把這張寫著劍譜的宣紙複原。


    蘇憶桃強行憋著笑,最後實在忍不住捏了捏暮澤臉上緊致的軟肉,還使勁兒揉了兩把。


    正看著手裏的劍譜,忽然遭到她的調戲,暮澤頓時就不樂意了。


    狐尾猛地往前一抽,便將蘇憶桃的手拂開。


    “別捏我臉,疼!”


    “哎喲——小狐狸不要生氣嘛~”


    蘇憶桃連忙摟住他的腰,軟若無骨地癱進男人縈繞著淡淡媚香的懷抱中,“阿澤~”


    “要不要讓他們進來?”


    暮澤望著蹭在袖袍上猙獰的墨痕,有些欲哭無淚,想將蘇憶桃推開,卻被她勒進懷裏,無法逃避。


    蘇憶桃手裏拿著筆杆,狼毫處的墨水全弄在暮澤的纖塵不染的衣衫上。


    白衣素若雪,筆墨書生香。


    “先讓他們跪半個時辰。”暮澤聲音清冷,手臂繞過蘇憶桃的腰肢,將那杆還滴著墨水的筆拿過來,抵在青瓷筆洗中除去黑墨,重新放回筆架上。


    “一劍千磨,方能鋒利。”


    身居高位,總得給下麵一些壓力和危機。


    想要坐享其成,絕無可能。


    暮澤的想法與她不謀而合,蘇憶桃隨意地扯開話題,不再議論小崽子的事,“那我們先把這張劍譜完善?”


    暮澤沒什麽興致,輕輕坐在小書案上:“你自己寫,我瞧著。”


    “嘖,不就是蹭了點墨在身上,阿澤怎麽還生氣了?”


    話雖如此,但蘇憶桃還是用時光回溯將兩人身上沾染的墨痕抹除掉。


    一雙多情的桃花眼裏滿是寵溺,笑得春風得意,歲月靜好。


    暮澤搬來一把圓椅,慵懶地望著她,視線沒有落在筆墨紙硯上,而是一絲不苟地欣賞著蘇憶桃的盛世容顏。


    “窗前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劍譜終究沒有妻主好看~”


    突如其來的吟詩聲,打亂了蘇憶桃的思緒,柳眉輕皺,一道靈光便從腦海中閃過。


    忽覺柳暗花明,方才還雜亂無章的思路,變得豁然開朗。


    提筆落下,紛紛揚揚便是上千字。


    暮澤見她行筆流暢,便知道是來了靈感,也不急著湊身去看,手裏拿著兩份兒劍譜,百無聊賴地看著。


    約摸大半個時辰過去,這份劍譜終於完成,被蘇憶桃扔進一方小秘境。


    有緣者得之。


    蘇憶桃揉著酸澀的手腕,“進來吧!”


    宮十七率先起身,忍著膝蓋的疼痛來到蘇念雪身側,姿態恭敬地將她攙起。


    “主子,屬下扶您。”


    “沒事……”


    蘇念雪這些年在北燕嬌生慣養,身子嬌貴,不過跪了半個時辰,便有些受不了,借著宮十七的攙扶才勉強站起來。


    體內仙氣運轉,蘇念雪硬撐著走進宮殿,又跪在青竹紗簾外,行了君臣之間的叩拜禮。


    冷麵冰山宮十七也跟著跪下,一身雪浪白袍與蘇念雪的黑色勁裝形成鮮明的對比。


    無形之中,似乎還有些般配!


    “娘親,爹爹……”


    隔著薄紗,蘇憶桃故意停頓半晌,才慢悠悠地說道:“進來說。”


    “是。”


    蘇念雪直起身子,妖豔的異瞳無比清澈,禁足東宮多年,都未能理清其中利弊,直到後來宮十七的話,讓她頓時醍醐灌頂。


    少年心思單純,當初也隻是隨口一說,便正中七寸。


    “主子是北燕帝姬,想要覆滅災厄之庭,何不向陛下請旨討兵?”


    “一己之力固難,若結千軍萬馬,則無需畏懼災厄庭萬千天魔。”


    災厄之庭在域外占據半壁江山,就算蘇念雪突破到道境三重,想要徹底抹滅域外霸主,也難如登天。


    單單是現任災厄庭主手下的蠍麵魔將,蘇念雪都打不過,談何覆滅?


    想起當初在纖雲塔被蘇憶桃抓著審問的過程,蘇念雪靈機一動,忽然抓住什麽細節。


    封印記憶,為何隻到大帝境?


    蘇憶桃推演萬古,絕對能夠輕易算出,以“殘月”暴虐無腦的性情,一但憶起往昔,便會強闖災厄之庭,將兩派矛盾擴大。


    但她偏偏就是選擇了大帝境!


    意欲何為?


    這次禁足東宮,裏麵怎麽看都有些貓膩。


    多年以來,朱顏、鳳行、臣璱一行從來不會提及此事,就算蘇念雪主動問起,他們也會顧左右而言他,覺不多說半句。


    蘇憶桃這是逼著蘇念雪低頭,請兵求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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