攏春擔心地看著她,“殿下,需要奴婢幫您看看傷口嗎?侍君畢竟不精此道。”


    “不用,你說正事吧。”


    “是,戶部尚書以公謀私的證據,分別讓人透露給大理寺卿沈盼兒,京城府尹蒙夙雨。五皇女那裏,也得到了風聲。”


    攏春是蘇憶桃父親留下來的人,對她忠心耿耿,這才敢把這麽重要的差事交給她辦。


    即使被禁足,也不妨礙蘇憶桃瓦解當今的朝局。


    “好,讓鄒蓉在背後添把火,估計用不了多久,厲曌就得被停職查辦。”


    “是。”


    攏春把信封遞給她,“這是小希的入宮記錄,還有沉星最近跟人聯絡的具體事項。”


    蘇憶桃雖然不太想看,還是耐著性子掃了一遍,這怎麽說也是攏春一片好心。


    “徐將軍遇刺鬧得滿城風雨,陛下大怒,要徹查刺客的來路。”攏春把京中發生的重大事情一一報給她聽。


    蘇憶桃把信交給她,“燒了。”


    “徐鏡是燕國明麵上唯一的三品高手,居然會被人刺傷了。嘖嘖,本宮似乎得有所表示啊……”


    “你備份兒薄禮,讓沉星送過去,記得多挑幾味藥材。”


    攏春把信扔進火盆燒了,看著它化為灰燼才轉過頭,“沉星?殿下還要留著他嗎?”


    “留著。”


    “他身上帶著毒藥,別讓他碰膳食就行。”蘇憶桃還不至於被他這麽個小角色坑害。


    這段時間,攏春感覺殿下也不是那麽地不近人情,壯著膽子問:“殿下是對阿澤是動了真心,還是另有一番謀劃?”


    她其實並不相信向來殘暴的池暝皇女,會真心愛護一個人。


    蘇憶桃側臉看她,那種冷漠的視線,讓她如墜冰窟。


    “你,僭越了。”


    攏春自知說錯了話,臉上的表情有些恍惚,驚恐地跪下。因為害怕而渾身顫抖,嘴唇哆哆嗦嗦地開口,“殿下饒命,奴婢知罪!”


    她的性命完完全全地捏在皇女手中,若是犯了忌諱,還不得十八般刑罰全部試一遍?


    頭一下一下地磕在地上,每一聲都在訴說著攏春此時恐懼的內心。


    “夠了!”


    “退下,在這宮裏,少說多做。不該你問的,半個字都不要問。”


    三皇女殘暴的形象深深地刻在她的骨子裏,後背滿是冷汗,磕著頭爬出去,“多謝殿下開恩!”


    “阿澤無論到哪兒去,身邊都得有人跟著,別讓他出事了。”


    “是。”


    這次陛下罰得如此狠,恐怕宮裏不少人都要以為,三皇女池暝失了君心,再無恩寵。


    燭燈照亮了半間屋子,沉星正努力地解釋著事情的原由。


    暮澤聽完後沉默片刻,才徐徐問出自己的疑惑,“鎮國將軍徐鏡,就是你幕後的主子?歸元樓刺殺,也是她安排的?”


    沉星真誠地點頭,“對,這次太女宴會,本來已經安排好與你見麵。可主子在半路遇到刺殺,這才……”


    “讓你置身險境,這件事情都怪我,才沒有在你身邊保護好你。”


    雖然暮澤沒有說經曆了什麽,可是池暝皇女衝冠一怒為藍顏的事在宮裏傳得沸沸揚揚,他也能猜到一二。


    無非就是皇太女酒後情動,調戲三皇女的枕邊人,而他誓死不從雲雲。


    暮澤沒有告訴別人,他為了反抗皇太女,用簪子刺傷了自己。


    沒有必要。


    沉星跪在他腳邊,誠懇地說道:“公子若還生氣,盡管責罰我!”


    “徐鏡將軍不是三品高手嗎?誰敢刺殺她?”暮澤還是伸手把他扶起來,“下午是我急眼了。”


    “在此給你賠個不是,還望不要怪罪。”


    沉星連忙搖頭,那一巴掌是他該承受的,別無怨言。


    坐在燭燈左右,沉星道:“你為何幾番阻攔,不讓我刺殺她?”


    暮澤凝眸望著閃動的花火,手指按著桌子,語重心長地說:“收手吧,你殺不了她。”


    “她敢將你留在綬安宮,就已經做好萬全的準備。天下能人異士那麽多,刺殺過她那麽多次,可她哪一回不是死裏逃生?”


    蘇憶桃展現出來的實力,恐怕遠遠隻是冰山一角,她藏得太深了。


    暮澤想要蘇家的人死,卻知道審時度勢。


    沉星比他小幾歲,從小習武,勉強識得幾個字,不懂這些彎彎繞繞。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雖然大皇女是當朝儲君,但池暝皇女卻又手握重權。很多人都說,其實三殿下才是最有可能稱帝的那個人。”


    “如此禍害不除,天下如何能太平?”


    三位最有權勢的皇女中,唯有蘇憶桃南征北戰,功績不凡。雖然行事極端,性格暴戾,可朝中支持她的人還是很多。


    這也是徐鏡將軍屢次行刺蘇憶桃的原因。


    值得一談的是,這位徐鏡將軍看人的眼光很是毒辣。


    若沒有卦仙重生這一出,池暝皇女確實會步步高升,一步步鏟除異己,登上那九五至尊的位置。


    就算她坐不穩,卻也當上了皇帝。


    徐鏡想先鏟除三皇女是對的,她的威脅最大。


    “你們口口聲聲說著天下興亡,那每次死在刺殺中的人呢?你可想過他們?不過是用鮮血,鑄造爬行的道路罷了。”暮澤很不讚同這個做法。


    然而沉星卻道:“他們都是前朝舊人,父母親人全部都死在那場戰爭中。”


    “很多人日夜不休地習武,為的是什麽?他們隻是希望有朝一日,能過手刃仇人,為自己的親人報仇。”


    暮澤險些拍桌而起,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可明明知道殺不死她,這種無謂的犧牲有什麽意義?”


    “不過是世界上多出幾座墳包,沒有人知道他們的來處,沒有人記得他們的名字!”


    “這算什麽?”


    看著情緒激動的暮澤,沉星不由得緊張起來,“他們都是自願的。”


    暮澤指著自己的胸口,“你以為我不恨她嗎?”


    “我滿門上下全部死在蘇勝手裏,又怎麽可能不恨?”


    深陷泥潭中,暮澤卻比旁人清醒,“再怎麽恨她們,有用嗎?死去的親人能複活嗎?蘇家根基已穩,想要報仇難比登天,更要步步謹慎。”


    “若我們一味地魯莽,全部死在蘇家人手裏,滔天之仇,誰來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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