綬安宮侍衛們執行能力很強,很快就把長板凳和棍子拿來了。


    兩個淨身公公拖著生無可戀的戲風走到凳子前,用粗糙的麻繩將他的手腳捆起來,固定在相應的位置上。


    沉星的拳頭握緊又鬆開,悄悄地把掉在地上的書撿起來,拂去上麵的灰塵,並用袖子把右上角的水漬擦幹淨。


    他現在還不知道暮澤的真實身份,否則絕不會讓戲風碰到他的衣角。


    “妻主!”


    “不要,奴家知道錯了!”


    “求妻主饒了奴家……”


    眼淚順流而下,臉上的胭脂水粉模糊一片。即使他哭得梨花帶雨,蘇憶桃也不會有半分憐惜。


    生而為草木,她又怎會有心?


    蘇憶桃的冷漠絕情,在暮澤眼裏就是敲山震虎。


    戲風今時今日的下場,就是他暮澤來日的結局。


    綬安宮裏,以她為尊,若有她的寵愛,野雞也能變鳳凰。


    當下時局容不得他慢慢成長,一隻手掌扶在他的腰上,等暮澤反應過來時,整個人都坐在蘇憶桃懷裏。


    似乎是暮澤的錯覺,他仿佛能從女子身上嗅到若有若無的桃香。寒冬臘月,怎會有桃香?


    先前他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可這股清淡的桃香與梅香差別很大。


    蘇憶桃把頭埋在他柔順的長發中深吸一口氣,“既然人都到齊了,那便開打吧。”


    一如既往的殘暴。


    執杖公公不敢猶豫,掄起褐色廷杖,重重地打在戲風的臀部。


    “啊!”


    趴在長凳上的男人發出淒慘的叫聲,停留在雪鬆上的鳥群受到驚嚇,拍拍翅膀遠走高飛。


    東樓側君臣不煥,人間極品,站在一眾美男中極為顯眼,就連身帶病態的暮澤也遜色半分。


    臣不煥出自江南書香門第,常年與詩書相伴,那雙琥珀色的眼睛為他增添幾分絕色。俗話說腹有詩書氣自華,他那出類拔萃的氣質讓蘇憶桃看到他。


    一絲紫光在她眼中閃過,心頭微微一驚,池暝皇女最後死在前朝手裏不虧,後宮中愣是沒有身世清白的人。


    臣不煥,擅長謀劃。在暮澤顛覆大燕王朝之後,因為超卓的功績,加封為煥塵第一侯。


    “啊——嗚嗚——”戲風的慘叫聲連綿不斷。


    此卦消耗了蘇憶桃不少靈氣,她疲倦地垂下頭,用鼻尖蹭著暮澤的耳垂,“臣不煥。”


    兩眼空洞的臣不煥猛然回神,姿勢標準地拱手行禮,“奴家在。”


    “綬安宮的掌事權一直在你手裏?”


    看著被她抱在懷裏的暮澤,臣不煥恍然大悟,妻主得到新歡,這是要削他的權。


    他掀開衣袍跪下,“是。”


    清澈眸子中沒有任何情緒,不悲不喜,根本不在乎這掌家權在不在手裏。


    並非他臣不煥寬容大度,隻是不愛罷了。


    “再過幾天就是皇太女的生辰,寫份禮單給本宮。”蘇憶桃並不急著把暮澤扶正。


    小狐狸現在還不聽話,不能太過放縱他。


    跪在雪地上的臣不煥愣了半晌,難道妻主不是要削他的掌家之權?“是,奴家明白。”


    “起身吧。”


    十杖過後,戲風昏迷不醒地趴在長凳上,呼吸一聲比一聲微弱。


    蘇憶桃道:“請大夫把他的傷處理了,其他地方不用虧待他。”


    臣不煥行禮道:“是。”


    之前還想討蘇憶桃歡心的幾個美男都按捺住躁動的心,跟在臣不煥身後離開主殿。


    “你倒是會招攬人心,嗯?”


    清軟的聲音似是一片羽毛在他心間劃過,暮澤有些抵擋不住她的招兒。“我沒有。”


    蘇憶桃托著他的翹臀,輕鬆地抱著他進屋,“用過早膳沒?”


    “還沒有。”


    攏春會意,命人將兩碗八寶甜粥端上來,還有早茶點。


    吃過早膳後,蘇憶桃兩腿交疊,手指在梨花木桌上輕敲,“昨日來去匆匆,本宮忘記審你。”


    “有什麽要交代的嗎?小暮澤~”


    暮澤深邃的五官中閃過慌亂,眼尾帶著一片醉人的殘虹,哽咽地說道:“妻主,我沒有與刺客勾結。”


    冰冷的指腹貼在暮澤的唇上,蘇憶桃笑道:“本宮可未曾說你勾結刺客,不要對號入座哦~”


    “可你分明就是這個意思!”


    話音剛落,暮澤就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對不起……妻主,我失態了。”


    他小心地打量著她,扭扭捏捏地問,“妻主,你是怎麽看破……我的身份的。”


    蘇憶桃晃著腳腕,語氣真誠地說:“你妻主我是神仙下凡,會算卦~算卦算到的。”


    暮澤不會相信她騙人的鬼話,撇著嘴唇道:“你又說胡話誆騙我。”


    “嘖嘖,怎生說了實話你還不信呢~”


    她沒有刨根問底地逼問暮澤,交代兩句後,又匆匆出去。


    蘇憶桃前腳出去,沉星後腳就進來了,“公子。”


    暮澤道:“你沒事吧?”


    “小傷而已,連累公子了……”


    身在敵營,身不由己。沉星隻專心教暮澤讀書認字,對刺殺的事情絕口不提,仿佛真的叛出組織了。


    ……


    暮澤手裏提著燈籠杆兒發呆,手握青皮書進來,“公子,這燈籠倒是做的精致。”


    幾日相處下來,他認為暮澤心懷大誌,是個可以深交的人。有救命之恩在前,私下相處時,沉星沒有太過拘束。


    沉星把燈籠拿在手裏摩挲,“公子,這山柳蘭畫的可真像——燈籠是什麽皮做的?”


    “人.皮。”


    “人.皮啊,難怪摸著這麽軟——”沉星驚恐地把燈籠扔在地上,“你說什麽?人人人人--皮?”


    暮澤起身把燈籠撿起來,手指撫摸著山柳蘭,“妻主畫的,你認識山柳蘭?”


    沉星脊背一涼,這才明白蘇憶桃的恐怖之處,“這這這……”


    他一拍膝蓋坐到距離暮澤最遠的地方,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自在。


    “你說山柳蘭啊,一種長在草原邊緣的菊花,耐寒,生命力頑強。”


    “它還有個別稱叫“鷹之草”,傳說老鷹就是因為吃了它的莖,視力才比別的鳥類好。”


    沉星企圖用轉移注意力的法子,強迫自己忘記那盞人.皮燈籠。


    胃裏翻騰的酸味不斷上衝,沉星感覺今夜注定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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