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帶白雪回了她的家。


    在小女孩一路上對她單方麵的交流和夜晚母女二人的交流之中,白雪掌握了一些情報。


    小女孩叫月二娘,而她的姐姐是月娘,也現在是神女。


    而神女與廟祝之間的關係十分微妙。


    “我不太喜歡那個廟祝。”


    月二娘躲在被窩裏抱著白雪,輕聲說著悄悄話。


    “如果廟祝沒有出現,姐姐就不會被選作神女,吃下神果飛天,離開我。”,她埋著頭在白雪的蓬鬆毛發中,“她們都說被選做神女,就能吃下神果去天上,享受榮華富貴和長生不老,可我不想去天上,我隻想和姐姐在一起。”


    白雪想問她,天上到底有多好?


    但白雪擔心會嚇到她,於是憋住了,沒有說出口。


    沒關係,謎底終有一天會揭曉。


    她感覺這個地方哪都怪,兔子天生的敏銳,讓她感受到了一種生死危機。


    這裏或許,就是山主所說她要遭劫難的地方了吧。


    該來的終究會來,無論是姐姐還是山主都說過,劫難不可避。


    越避越可怕,隻有坦然麵對,保持清醒,了解足夠的信息分析出要麵對的劫難是什麽情況後,才有一線生機。


    從她們的話裏,白兔貌似是個很特別又不特別的寵物,那她還是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尋常小白兔,多收集情報。


    月二娘在這個夜晚,講述了她和月娘的很多故事。


    白雪知道了月娘原本是個很勤奮的姑娘,不論在家中還是外麵,隻要有活,她總是能飛快地接受然後做完。


    她很愛自己的妹妹,親自動手給妹妹製衣織襪,細心地在妹妹貪玩磨壞的衣服部位繡各種圖案。每天晚上抱著妹妹講各種故事。去鎮上買東西,總是給妹妹帶肉餡的大包子或者甜甜的糖果子。


    有時候月二娘玩得太晚,月娘還會幫她遮掩。


    在月二娘心中,月娘是對她最好的人,是她最愛的人。


    然而,有一天,月娘變成了神女,一切都改變了。月二娘的母親叮囑她不要和神女有太多接觸。


    月二娘將這些話一股子倒給白雪,說著說著就睡著了,眼角濕潤,時不時弱弱地喊出一句姐姐。


    還是個小孩子啊。


    或許是昨天神女的話給她留下了心理陰影。這早上,月二娘早早的就起來了,跑去找神女,還帶上了白雪。


    路上,也有一些村民早起在幹活,被抱著的白雪清晰地看見,那些村民望向月二娘時,眼裏充滿疏離,甚至有幾個五六十歲的婦女聚在一起,對她這邊指指點點,那眼神裏有譏諷有嫉妒。


    按理說一個抬頭不見低頭見,又沒什麽壞心思的小女孩,村子裏的人不應該是這樣的態度。


    除非是對小女孩親近之人的態度延伸到了小女孩身上。


    月二娘似乎也感受到了目光,將白雪抱得更緊了。


    她們來到了小石屋不遠處。


    遠遠可見,神女和一個男人站在門口。


    那個男人身著深綠布衫和棕色長褲,頭戴一頂奇葩的帽子,身上還有類似樹葉和藤條的東西裝飾,看來就是她們口中的廟祝。


    廟祝和神女?


    白雪來了興趣,這倆人現在站在那裏,一看關係就很“親密”,這可有趣呀。


    神女溫柔地撫平廟祝衣領的褶皺,眼裏充滿淚水,十分惹人憐愛。


    “辛苦了。”


    神女仰頭看著廟祝,廟祝握住她的手,輕聲說:“神女,隻要我再施法幾次,就能讓神樹上的那顆果實成熟了,你放心,我一定會成功的!”


    “嗯,我一直相信你。”


    神女溫柔地笑了,兩人之間的溫度急速升溫。


    遠處看上去,他們真是天作之合。然而,白雪總感覺他們並不如自己想象中那樣般配,似乎有些莫名的違和。


    月二娘見狀不高興地皺起眉頭,跺了跺腳,朝他們跑去。


    “神女姐姐,廟祝哥哥!”


    眼看兩人要擁抱在一起,神女趕緊躲到廟祝身後,一手握著廟祝,一手搭在他的肩上,臉上泛起紅暈,有些羞澀地看向月二娘。


    “小二娘,別笑話我了。”


    真是奇怪,昨天廟祝不在時,她可不是這樣的。白雪還記得昨天月二娘叫她姐姐時,她看著月二娘的眼神就像看到一隻髒兮兮的老鼠一樣。


    冰冷而蔑視。


    “小二娘。”


    廟祝輕輕回道,無聲地向白雪瞥了一眼。


    在白雪眼中,如今的廟祝,宛如一個沒有靈魂、沒有思想的木偶。


    怎麽這副模樣?


    月二娘把白雪提到廟祝麵前說:


    “廟祝哥哥,這是白雪昨天在村口撿到的小兔子。”


    廟祝的眼神看向白雪,原本沒有絲毫亮光的雙眼,閃過微光。


    “白兔······”


    白雪舉起爪子拍了一下他的臉。


    神女和月二娘的臉色驟變。


    廟祝又喃喃道:“卯四。”


    然後白雪看得清楚,廟祝身後的神女臉上寫滿了:


    “我要把這死兔子烤了。”


    那狠戾表情,讓白雪對現在的情況有些猜測了。


    雖然姐姐總說我笨,被人賣了還得興衝衝的跟對方打招呼,怎麽可能呢,我又不是真的傻兔子,隻不過之前一直在山主和姐姐身邊,不需要思考那麽多事。


    白雪撤回爪子,假裝傻兮兮地窩在月二娘懷裏。


    我隻是一隻小白兔,對什麽都一無所知。


    月二娘抱得更緊,遮住神女的視線。


    “廟祝哥哥,你要去神樹那裏了嗎?”


    廟祝機械地點了點頭。


    神女有些不悅地皺了皺眉,將廟祝往門外推了出去。


    “我會好好招待小二娘的,你快走吧,早去早回。”


    廟祝被她推著,空洞的眼神掠過神女推著他的修長手臂。


    然後,他突然一把抓住。


    神女嚇了一跳,險些跪下。


    滿臉白粉擋不住臉上的惶恐,還有一些刷刷往下掉,看起來有些滑稽。


    “怎、怎麽了?”


    神女結結巴巴地問。


    廟祝微笑:“我不在的時候,好好照顧自己。”


    然而,他說這話時眼中毫無笑意。


    沒有自己的感情和思想,他就如同被身體支配的傀儡。


    他的身體告訴他應該這樣做。


    看著廟祝剛剛匆匆離去,不見了身影後,神女迅速地轉身,同時一隻手抬起向月二娘掌了一記耳光,力道之巨直接將她摔倒在地。


    白雪也因此被卷到地上,團團轉了幾圈,白色的毛發沾滿了灰塵。


    過程行雲流水,似乎已經在心裏練了千萬遍。


    這可不是昨天夜裏月二娘嘴裏的那位姐姐啊。


    “賤人!“


    神女狠狠地指著月二娘,麵容猙獰。


    “你是不是想害我,你把這賤東西帶過來幹嘛?”


    她指著白雪和月二娘,仿佛在指責一條發瘋的野狗。


    “你知道神女的真實身份,把它帶來是在當著廟祝的麵嘲諷我不是真正的神女嗎?”


    什麽意思?


    白雪的目光往屋子裏微微一瞟,發現昨天晚上的籠子和白兔不見了,動了動鼻子,那白兔的氣味還在。


    接著神女一手提著月二娘的衣領,一下子將她拽到了屋裏,這下白雪能看清屋裏的全貌了,屋子裏到處都是白色的兔子毛,多得好像是刻意布置的。


    白雪抬頭,凝視著眼前的“神女”。


    月二娘跪在地上,淚如雨下,不敢抬頭。


    “我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


    月二娘辯解著,神女關上門,轉過身又一腳踹在她身上,白粉紛紛飄落,宛如傳說中的白麵女妖,醜陋而嚇人。


    “愛擦白粉的醜八怪。”


    白雪在心裏悄悄地說。


    神女不斷地踹打著月二娘,本就不大的小姑娘痛苦地捂住肚子倒在地上,蜷縮著真像隻兔子了。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月二娘哭喊著,但神女仿若未聞,繼續毆打。


    終於,在月二娘快要昏厥時,神女停了下來,一口濃痰吐在她新穿的衣服上。


    神女知道廟祝正在照顧孕育神果的神樹,見麵的機會越來越少,拉近感情的機會就這樣被打擾了,她不出這口惡氣就難受。


    可憐月二娘特地穿上新衣服,卻受到如此對待。


    “我馬上要飛天了,可不是你這賤人的姐姐。”


    神女的笑容扭曲起來,想起早上月二娘為見姐姐而打扮。


    白雪為這孩子感到不值。


    “你把她當成好姐姐,她可隻一心想著升天,哪裏想你了呀。”


    月二娘默默地帶著白雪回家。


    路上,那些人看到了她此時的模樣,依舊沒有人願意上前問候一下,眼裏的疏離倒是都變為了譏諷和嘲笑。


    去時還能抬起頭,回時那頭隻想狠狠低到底,藏在懷裏白雪的後麵,路間的坑坑窪窪差點幾次將她絆倒,步子歪歪扭扭,有時候還一腳踩進泥濘或者草叢裏,粘上令人厭煩很難弄掉的泥汙和雜草。


    這條路,對她來說格外的難走吧。


    白雪在心裏想到。


    月二娘的母親見她狼狽歸來,心生猜疑,說她不懂事惹姐姐生氣。


    最後罰她在家裏禁足三天,不準再去找姐姐。


    月二娘氣憤又委屈,抱著白雪在床上哭泣,緊緊摟著。


    傍晚來臨,月二娘哭得精疲力竭,嘴裏不停念叨:


    “姐姐,姐姐。”


    白雪知道,她念的是曾經的月娘,而不是現在的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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