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初篇(最終章)


    那是一段很長時間的空白,長久到若初每次回想那段空白,都會感到痛徹心扉的絕望。她不知道蘇淩是怎麽獨自度過了那樣驚惶而不知前途的日子,也不知道因為自己的莽然決定造成了如何連環碰撞的惡劣後果,好在總有人不想事情變成一團亂麻狀不可收拾擾亂了他原本的計劃,所以一一收拾了殘局。


    剛剛醒來的頭幾天,若初頭痛若裂,可是她受過特別的記憶力訓練,鄭朗明那從來沒有經過考驗的手術自然沒有那樣地奏效,當看著莫鋥羽牽著蘇淩的手走進來的時候,她的心瞬間如墜冰窟。


    在自己昏睡的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麽?


    可是那個傻瓜啊,竟然那樣認真地用著生澀的演技表演著一場連她自己恐怕都無法相信的荒唐劇目,車禍,失憶,沒有身份證明?若初微笑著聽著,看她緊張地不停打磕巴說話。


    鄭朗明洋洋得意自己手術的成功,同時他也真的做到了若初沒有做過的事,他成功地打入了龍騰集團,並取得了龍騰下一任掌權人月少的信任,在他麵前,若初也沒有暴露。


    事情的一切發展都脫離她所預知的軌跡,而若初在漫長的生命中,經常是潛伏等待著,她完全不動聲色地冷眼旁觀著,沒有聯係哲綸公爵,也沒有聯係子墨師父,完全不想理會因為她的失蹤讓多少人著急上火。


    莫鋥羽是個聰明人,他還是看出了端倪。


    在蘇淩不在的時間裏,若初和他平靜地對視,微笑道:“你在看什麽?”


    莫鋥羽笑道:“若初,你恢複的很快。”


    “莫先生,我每天都在堅持鍛煉。”若初道。


    莫鋥羽道:“就算是鍛煉,也不要太過於急切,你還有很久的時間可以慢慢恢複。”


    若初的眼神裏什麽都沒有,坦然而自然地看著他道:“我會的,謝謝莫先生。”


    兩個人很有禮貌地對話,卻有著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莫鋥羽推了推臉上沒有鏡片的專用裝嫩利器——黑框眼鏡,轉身走了。


    如果事情不是出現了偏差,如今,蘇淩怎麽會和他結婚!若初剛剛恢複,雙手的靈活度尚未複原,她拿著剪刀笨拙地一刀一刀剪下去,竭力讓自己的心回歸平靜。


    蘇淩根本不敢和她多說話,每次的話題也總是談著無聊的恢複和康健。


    近乎死水一般的心泛起波瀾,可是卻完全不知道說什麽,當從深淵一般的噩夢中醒來,上天卻給了相逢陌路的無言相對。[.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


    這個人是誰,這個小心翼翼和她說話的人,是拚了命留著她的命,兢兢業業守著她醒來,心心念念想讓她平安喜樂一生的……愛人。


    若初的內心想要瘋狂的大笑,卻隻是露出平靜的微笑,聽著蘇淩的囉嗦,忍住自己想要擁抱她的衝動,近乎冷酷地分析自己的處境。


    鄭朗明什麽都不知道,稀裏糊塗頂替了她的位置成為月少身邊的人,哲綸伯爵默許了這件事的發生就說明他依然有著想要掌控中部勢力經濟的野心,陸凱每次都巧妙地將她的身份隱藏住卻給了她足夠的時間進行轉圜,而莫鋥羽,他真的做到了……所有自己沒有做到的事。


    他給了蘇淩陽光下的身份,給了足夠的嗬護和照顧,也給了她最重要的安定。那自己呢?


    梅悠終於心願達成,她將若初帶回古堡交給哲綸公爵,而哲綸公爵則許給她完美的資產轉移實施,梅悠的回國近在眼前。


    “蘇蘇……”終於還是忍不住,若初開口呼喚蘇淩,看她的眼神從詫異到喜悅,最後黯淡了下來。


    “聽鄭醫生說,你就要和莫先生結婚了?”她問道。如果蘇淩流露出一分不情願,她就可以堂而皇之地站起來告訴她,其實她沒有忘記她,也不可能忘記她!


    蘇淩卻隻是輕輕地應了一聲,“是啊……”


    聽到這樣的回答,若初忽然不忍心,如果她不能讓蘇淩安心舒適地生活著,那麽她所有的愛有什麽意義,再帶來一場危險?


    她自己的人生原本就是一隻牽線木偶,生死無法把握,何必又要擾亂蘇淩如今好不容易安穩的人生?


    蘇淩站在若初的背後,她看不到若初忽然哭了,大滴的淚水沒有聲息地從眼眶中落下,悲痛到極致地宣泄著情感,短短回屋的一段路,足夠。


    裝作並不知道一切,隨意地問著她問題,蘇淩依然如同之前那般老實,一問一答地回答她,認真的模樣讓若初不忍心再逗她。


    “上天做事,自有他的道理,對不對?”若初問道,她從來都以為憑借自己的能力能夠做到的事,一件都沒有做到,天意弄人,造化弄人,竟然是這樣的峰回路轉,卻不肯給她一個好的結局!


    如今隻能繼續騙她,裝作失去記憶的樣子,蘇淩的表情是關切的,聽見她的每一句謊言都會露出心痛心急的表情,最終……狼狽而逃。


    若初開始接手組織的事情,沉寂了一年的暗線終於動了起來,哲綸公爵的命令一道接一道地下過來,責令她立刻回去。


    可是若初還是去參加了莫鋥羽和蘇淩回來後擺的喜酒。


    她坐在沙發上,看著一屋子的人笑笑鬧鬧,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樣的心情。


    可能是因為奔波的關係,所以蘇淩的神色有點憔悴,卻依然是個美麗的新娘。


    梅悠終於將海外資金體係籌建好,如今從國外回來,正是要帶她回去。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立場,梅悠也不例外,她一向將邵峰年和龍騰的利益放到最高,所以欺騙一下蘇淩,在她看來並不是什麽特別難以做到的事,同時還試探著問了蘇淩的真實想法,得知蘇淩想法的梅悠也隻能慨歎一句:天意弄人,這兩個人都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讓對方好過,卻並沒有得到相知相守的結局,隻能是如此錯過。


    所以當梅悠坐到若初身邊的時候,若初並沒有太多的反應,隻是淡淡地問了一句,“都準備好了?”


    “嗯,陸清和邵東已經等不及要動手了。”


    “你何必非要逼得他們反出,將龍騰徹底地打碎?”


    “既然要轉型,總要有人願意為過去的罪惡付出代價。若初,你不要怪我,我也是站在自己的立場上做事。”


    若初似笑非笑,神情平靜,眼底深處卻透出無謂的絕望,“送我回去吧。”


    陸清和邵東掀起的這場暴、動並沒有動搖邵峰年想要重組邵氏的決心,可是那樣危險的晚上,蘇淩還是一路趕來送別,在她的心裏,那是最後一麵,必須相送。


    若初表現出色,將龍騰最重要的印鑒偷偷轉給蘇淩,沒有露出半分破綻,當飛機起飛的那一刻,她卻低下頭去捂住臉,將全身蜷縮成一團,用那樣痛楚的一個姿勢告別。


    她此番回去,生死未知,兩個人都將此當成了一場訣別。


    公爵沒有發落,也隻是略作懲戒,若初在子墨的口風裏聽到了機會,原來她還是要負責整個中部的經濟資本控製工作,刹那間心內的狂喜湧上了心頭,她將所有的工作用心地做好,隻等著能重回華國。


    原先的黑暗組織龍騰的徹底解體,邵峰年和陸凱的雙雙身亡,邵氏集團的重組和崛起,中部商會的統領人易位,這一係列的動蕩都是小事,關鍵的就是,莫鋥羽事業上的一個汙點,從不讓利的他竟然將何先生的工程生意拱手讓給邵氏集團一半。


    而這都不是最關鍵的,關鍵的是,他還帶著懷孕的蘇淩跑了!


    樂城是座古城,悠閑而安靜,若初卻沒有心情欣賞這座城市。


    她悄悄跟著蘇淩幾天,看她上午在一家豆漿店要上兩個包子,坐著喝杯豆漿發呆上一會,咬一口包子,就發一會呆。


    別離已經近一年多,蘇淩比原來胖了些,頭發也比原來多了許多,學著樂城街上婦女的樣子將頭發用一根釵別住,窩在腦後一小揪。吃完上午飯,她踢著小碎步去酒吧裏坐著,不是之前那樣快步淩風的做派,若初就這麽癡癡地跟著,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她竟然失去了所有出現在蘇淩麵前的勇氣。


    她要說什麽呢?她要做什麽呢?她能給她這樣悠閑而愜意的生活嗎?帶著這些疑惑,若初將莫鋥羽揪了出來。


    莫鋥羽看到她的時候,神情是冰冷的,抗拒的。


    他坐在她的對麵,開口道:“你回來做什麽?”


    莫鋥羽依然和她記憶裏一樣的小心眼。


    若初看著他,緩緩道:“莫鋥羽,論心機我真的比不上你。以前老師說的時候我還不服氣,現在想想,其實老師早就知道,在執念上,我沒有你專注。”


    “我當你這是誇我?”莫鋥羽將白蘭地倒了一杯,遞給若初,她接過就仰頭喝了。


    那一刹那,她忽然明白梅悠這樣仰頭喝酒的心情,所有的苦痛不甘,隻有這樣,才能全數吞下。


    若初點了一支煙,在煙霧繚繞中,看著莫鋥羽,苦笑了一下,道:“能不能把她還給我?”


    莫鋥羽仿佛是被傷到,轉過臉去看著窗外的風景,不肯說話。他們坐在一家酒樓三樓臨窗的包間內,窗外是滿天的繁星。


    若初又喝了一口酒,纖長漂亮的手指夾著煙低頭嗬嗬地笑了一聲,等著他的回答。


    莫鋥羽這才道:“煙酒傷身,蘇淩生了孩子後,煙癮也沒有以前那麽大了。”


    “哦?還有呢?”若初問道。


    莫鋥羽靜靜道:“她夜裏不會再蜷縮著身體睡覺,不會做噩夢的時候哭喊訴說什麽,不會擔心生活發生動蕩,不用害怕家裏人逼婚,所有她害怕的事,在我身邊,她都不用害怕。”說完,仿佛想起了什麽,莫鋥羽笑了下,“我們的女兒莫蘇,她很可愛,蘇淩看見莫蘇,就會笑的很開心。”


    若初聽著,嘴角浮起一絲欣慰的笑容,半晌都沒有接話。


    “我這個人,從小到大都是個偏執而敏感的人,認準了的人從來都不肯放過。我知道你心裏一直在罵我不擇手段,我在蘇淩最孤單支撐的時候趁勢插入,沒有給你留半分的後路,可是……你當年也並未有絲毫的手下留情!蘇淩現在是我的妻子,我孩子的母親,我要一生守護陪伴的家人,所以對不起,我不能把她還給你。”仿佛這樣的一番話殺傷力不夠,莫鋥羽並不看若初有些蒼白的臉色,而是將手中再次倒滿的一杯酒再次遞上,“你現在還在哲綸公爵手下做事,沒有我這樣的閑心操持家務,道路多艱辛,好走……不送!”


    若初咬著嘴唇,內心無聲無息地笑了,隻有這等好手段好氣魄,才護得了她的蘇淩。


    她接過那杯酒,再次一飲而盡,連歎氣的力氣都沒有。


    若初仰著頭,驕傲地說道:“好好對她,不然……我一定不會放過你!我自認沒有半分不如你的地方,但是你能給的,我確實給不了。”


    莫鋥羽站起身來,並沒有說什麽,略一頷首,大步出了房門,卻在關上門的刹那,額頭一滴冷汗從烏黑的額發上滑落。


    緩慢地走回家去,推開臥室的門,床頭一盞暖黃的台燈還亮著,蘇淩抱著莫蘇,聽見聲響微微回過頭來,衝著他嫣然一笑。


    這就是他所執著追求的全部夢想。


    而樓下,一身孤寂的女人叼著根煙,看著那扇窗戶裏透出的溫暖燈光,在黑暗的夜空中伸出手去,仿佛想要觸碰一下那樣溫暖的光,風有點涼,吹得她的衣袂翻飛,最終,她收回了手,緩緩地退回到黑暗裏,雙手插回到風衣的口袋裏,轉身離去,背影驕傲而孤寂。


    若初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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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說:其實這篇裏,莫鋥羽的形象也沒有被顛覆,溫和的賣萌的柔軟的那一個,是他在蘇淩麵前真實的自我,而這個強勢黑暗牙尖嘴利的……是奮起爆豆踢走情敵的暴躁小莫。


    抱抱若初,我對不起你。淚。


    下一篇番外:嶽誌恒,嶽三要蹦出來了。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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